“你可知你菀家的人有多麼厲害?一口氣收了怕也只是收個空鋪子,你那些個掌櫃的懂事的都是從菀家走出來的,若是虧了你,強要菀家,那些人也是不幹的。大約他們也沒找到更合適接管的,真要是廢了,這樣所謂的大家也只不過是些死物。但是你可知,秦朗休你的日子,我去你家曾經的店鋪瞧了,裡頭的人都不知不覺的換了新人。那些個老幹事的人早就不知道了去向。這一步一步來的,可是費心的很。”
“不可能。”菀晴腦子裡一片混沌,事情多得擠得她頭疼。
“這樣的做法,不只是得了想要的,還爲那些人賺足了名聲。百姓也是樂得稱讚,這棋局走得高明。”蘇浩然繼續說道,他知道姑娘接受不了,可是他實在受不得菀晴和秦朗那般好。
菀晴手扶着站起身子,瞧着院外:“你頂了這麼大的風險就是爲了告訴我這些?你憑什麼認爲我會信你?”她明白,一旦他說的都是真的,那麼菀家的不幸就定然和秦朗脫不了關係,而那頭頂上的,竟是天子,她哪裡有什麼法子可以奈何。
“這些難道不重要?你可是嫁給了你的仇家,這秦朗對你必定是別有用心。你若真是不信我,我帶你去你家曾經的店鋪去瞧瞧便知道了,即便你是沒了記憶,但也能看出些端倪,最起碼那裡的人,已經再沒了菀家的蹤影。”蘇浩辰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只能這般說道。
菀晴動心,突然想起自己還真沒有出過府,唯有上一次也是匆匆離開。
“你只需告訴我大概,我自己會去尋。”菀晴回道,她不太相信蘇浩辰,卻是明白以前肯定是熟悉的,看着他,心裡總是不得勁。卻不願跟他一起,出不出得去是一回事,就是真出去了,也不確定自己能否好好的回來。
蘇浩辰見狀,就從懷裡掏出一張紙,上面寫着密密麻麻的字,遞給她:“你仔細瞧着,我先回了。”
菀晴順手接了過來,瞥了一眼,直接問他:“這是什麼?”
蘇浩辰沒說好,只是認真的看着她,似乎是想把她刻到心裡去。儘管是捨不得,可是也不敢久留,狠下心,他也沒打個招呼,生怕一說話就不願意走了,只能扭頭貓着腰跑了。
菀晴還沒反應過來,拿着那張紙在原地愣了許久。
不遠處,順着雲步石梯上去,有間屋子,至於剛露出嫩芽的百草木灌中,進了去,一色玩器全無,案上只有一個白玉瓷瓶中供着數枝晚謝的梅花,並着兩部書,擱着的也不過是粗淺的茶杯。
秦朗坐在桌子對側,手裡把玩着的是個不知從哪裡折來的樹枝杈子,上面還吐着新綠,可惜已經被弄得彎了。
“呆了多久?”秦朗臉色不大好,抿着嘴巴成了一條不透風的線,一眼瞧着,覺得嚇人。
站在跟前的正是之前暗中護着菀晴的李莽,受了傷,早就好了,還是從前的大鬍子模樣。
這身形是壯實了,可是怵着眼前的人,還是低着頭說道:“爺剛離開,蘇浩辰就進去了,跟夫人說了好大會的話。”
“你怎麼不攔着?又或者是及早告訴我?非要等走了人才來說。”秦朗鬱悶自己怎麼就養活了那麼多死心眼的人,艾青是一個,眼前的又是一個。
李莽動了動鬍子,可是委屈的不行:“不怪我,爺只是吩咐着要偷偷守着夫人,我這一出來,夫人不是都明白了?她可是見過我的,再說了,我還不是怕蘇家那個小子,趁着我走了對夫人動手動腳。爺你可是不知道,那肯定不是個老實的,好幾次都想湊近夫人做些啥。”
他是個直腸子的,隔得遠聽不清話,就索性把看到的說了個透透徹徹,哪考慮過秦朗的感受。本就介意菀晴和那人的見面,如今還“動手動腳”,可是把秦朗氣的一陣憋悶。
“你就是隨手找個人傳信還能耽誤?”真是被手底下這幫子人弄得頭暈腦脹,說不清道理,講不通緣由。
“爺,夫人對那小子的態度也不大好,鬧不出什麼事來,你莫要擔心。”李莽只道菀晴會不小心給秦朗戴個綠帽子,自是拍拍胸脯的保證着。
秦朗嘆口氣,果真是五大三粗的人。他只擔心蘇浩辰對着菀晴說了些不中聽的話,想到此就陰着臉:“竟敢放了外人進來。”
話剛出口,李莽這次挺是個聰明的,馬上明白過來:“我這就去查查。”
“夫人,小柔醒了麼?”艾青灰頭土臉的跑到菀晴跟前。
菀晴剛辭了蘇浩辰,還沒來得及回屋就被他給攔下了,今天可真是個多事的。
“許是還沒有吧,她現在真的不大願意見你,你就先等等。”菀晴好言勸着。
“夫人,將軍是個死心眼的,他對着紅玉沒別的心思,只是爲了舊恩。我惱紅玉傷了小柔,卻也不敢真的不顧忌將軍,只是想着夫人可別也跟着誤會了,那可就不好了。”艾青和小柔貨真價實的一家子,都是嘴硬心軟的主兒,先前還對着秦朗發脾氣,如今竟又爲他說起話來。
“你這樣說他,也不怕他聽見?”菀晴瞧得出他們的關係,可不是簡單的主僕,哪裡有下人說主子是死心眼的,便是有這樣的念頭,也斷然不敢說出口來。
艾青嘿嘿一笑,撓了撓頭:“這不怕,將軍不會計較。若是其他的不長眼的東西,嘴巴又是不乾不淨,那肯定是不能輕饒了。”
菀晴聰慧,看得出這話是真的,想着艾青和秦朗既然這般好的關係,那有些事情定然也是清楚的,她略一思忖,繼而說道:“紅玉,到底是哪家的?也不知道姓什麼,哪個府上的小姐,居然和將軍還有皇上有那樣深的交情?”
“夫人竟是知道了?”艾青很意外。
“知道什麼?”菀晴更是驚詫。
艾青一屁股坐到桌子上,腿翹着,瞧着菀晴:“我是不清楚將軍爲何總是護着那紅玉,大約是因着曾經的緣故。她到底是什麼來頭,具體的也是模糊得很。只是夫人似乎不曾問過將軍的家世,你來這府裡日子也不短了,可曾見過將軍的父母?”
菀晴聽了,微微一顫,她的確沒有注意到這個。
艾青接着說道:“夫人居然真的沒察覺?那日你們成親,可有拜了高堂?夫人的心思該不會早就丟了吧。”
菀晴的手不自覺的縮了一下,她不敢看他,確確實實,那日她成親,有着其他的原因。蒙着蓋頭她也沒有看到什麼,之後雖不曾見過他人,但是從未開口問過。
“唉”艾青說不出原因,自個兒嘆起氣來:“將軍是個命苦的,自小沒了爹孃,在外山裡頭的寺院長大,只是聽說是紅玉的爹爲了救將軍丟了性命,後把紅玉託付給將軍。至於皇上,那時是個小皇子,隨着貴妃省親的時候貪玩,不知怎的結識了將軍。但是裡頭的是是非非,還得問將軍自己才能明白了。”
菀晴也跟着輕輕嘆口氣,坐到一邊,看着牆角開着的迎春花,幽幽的回着:“那你可知他爲何沒了將軍之位?許多人還是口口聲聲的喊他將軍,可是心裡都是知道的,不過僅僅是個名號,他手底下,不是早就沒了權?”
“這,也不是沒了,皇上給將軍封了位,而且也許了將軍的名頭,將軍不過是身子不好,修養好了還是要帶兵的人。”艾青有些吞吞吐吐的。
菀晴扯扯嘴角,曉得他是在敷衍自己:“你素日裡喚他都是爺,到我這裡怎麼就口口聲聲的喊着將軍?怕是他除了將軍還有着別的身份吧。”
說的這般直白,饒是艾青是一條筋的,也反應過來這菀晴肯定是懷疑秦朗了,他急着從桌子上蹦了下來:“夫人莫要瞎想,我只是覺着夫人聽不大習慣罷了。爺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不會瞞着夫人,就是真的瞞了,也定是爲了夫人好。”
菀晴知道問不出什麼,不過總算是大概瞭解了秦朗和紅玉之間的淵源,總歸是有了收穫,她站起來,卻不看他:“外頭久了有些涼了,小柔好了的時候我自會找你,這些日子還是不要來了。”說罷就邁着步子回了屋,關上門,外頭的簾子竟自己落了下來。
艾青長吁一口氣,好傢伙,該不會是惹了夫人娶不到媳婦吧,這小柔說到底也是她的人。他還沒來得及說他給小柔出了氣呢。
想着紅玉那幫子今天晚上肯定是睡不好覺了,越想越覺得樂呵。
果不其然,正如艾青所想那般,才臨了夜,紅玉那處的園子就已經鬧的不可開交,各種吵鬧聲,鬨笑聲,怒罵聲此起彼伏,硬是驚醒了許多的人。
紅玉披頭散髮的光着足站在屋子外頭,手裡拿着拖到地上的開花棉被子,紅着眼,倒着眉,時不時的發出尖銳的叫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