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重要的是,北國倘若再次陷入內戰,南朝勢必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見縫插針,落井下石。
因此他極力維持表面上的和平,並以巡視邊防名義,帶著心月復斑圖走出王都,暗中卻是調兵遣將,讓斑圖自邊境暗中帶了批軍隊到騰格里防守,自己則到塔克干坐鎮,與族長扎庫司謀策兵防。
相較于騰格里幅員遼闊,毫無屏障,需要大批兵力防守,領地狹長的塔克干地貌多變,不但有岩丘岩峰等天然屏障,還有天然流沙陷阱,此外塔克干有東、西兩塊水源地,若是一區淪陷,族中老弱還可以退守至另一區,完全不愁飲水食物。
依照目前情勢來看,內戰爆發不過早晚問題而已,即使塔克干在地里形勢上佔了優勢,仍然缺乏兵力,若是大軍壓境,勢必會陷入苦戰,所以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
一個能夠以一敵百,誓死守護塔克干的力量。
上完藥後,拓跋勃烈立刻拿起剩下的潔淨白布,將白布覆上她傷痕累累的背,接著大掌拉著白布繞過她的胸前,再拉回到她的雪背上,大掌一次次來回,謹慎的為她包扎所有的傷口,不含絲毫邪念。
直到為她扎好白布,他才又開口。「藥膏我放在這兒,其他地方你自己來。」
不等她反應,他將藥罐擱到她的腳邊,接著便端起托盤,起身離去。
而月魄並沒有馬上穿上衣服,而是迅速拉起毯子遮到胸前,轉身親眼看著他離去。
這次,她同樣是等到再也听不見他的腳步聲後,才允許自己卸下若無其事的面具,虛弱喘氣,徹底顫抖。
懊死,她討厭如此虛弱的自己,討厭這不受控制的身子,但她更討厭什麼都不戳破的他。
他愈是不動聲色,愈是代表心思難測,他如此處心積慮的為她療傷,究竟有什麼目的?
倘若塔克干族長所言屬實,北國有人打算起兵叛亂,一旦消息傳到南朝,邊境戰火勢必又要點燃,天下百姓又將為戰火所苦。
一夙恩怨,三世烽火,百年荒蕪,這天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太平?
第3章(1)
沙漠的日與夜,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煎熬,然而月魄仍舊熬過了酷熱和嚴寒,堅強的挺了過來,甚至經過一個月的療養,已經可以起身走出氈帳。
夜風颯颯,挾著細沙和寒氣自遠方襲來,她卻屹立不搖的站在氈帳前,就著月光和四周篝火,觀看沙漠獨一無二的清冷夜色,順道打量四周地理風景。
冷眸越過一頂頂氈帳遠眺,發現塔克干四周矗立著不少岩峰岩丘,而腳下土地也並非細軟黃沙,而是質地堅硬的岩地,遠方甚至有涓涓的流水聲……
「啊!」
一抹驚叫聲忽然擾亂月魄的听力,就見一名經過的婦人瞪著不應該出現的月魄,恐懼的大呼小叫。
「她出來了,南朝人出來了!」
「什麼?」幾名在附近的壯士聞聲立刻趕來,果然就看見月魄站在氈帳前,面無表情的看著婦人,手上還拿著兩把彎刀,不知要做什麼。
「你想做什麼?」壯士們立刻將婦人護到身後,並舉起手中兵器將月魄團團包圍。
月魄不言不語,只是靜靜望著所有人臉上的敵意,深刻感受到北國人對南朝人的抗拒和憎恨。
也難怪他們會如此排拒南朝人,她就親眼看過南朝人是如此凌虐北國的戰俘,比起北國總是給人一刀痛快,南朝人的手段簡直可惡到令人發指。
「沒有王的允許,你不得擅自出入賬房!」其中一名壯士用北國話大聲斥喝,手中大刀指著她身後的氈帳,指示她回到氈帳內。
可月魄卻偏偏拒絕听從。
拓跋勃烈是曾說過沒事別走出氈帳,卻從沒說不準她走出氈帳,至少她不認為自己站在這兒,會對誰造成傷害。
她躺了太久,實在需要活動活動筋骨。
「南朝女人,快回到你的賬房,否則休怪我們不客氣!」
接到通報後,更多的壯士飛奔趕來,每個人都舉著兵器朝她逼得更近,她卻依舊無動于衷,只是不著痕跡地瞥向某個角落,接著閉上雙眼,專注聆听那細微的涓涓水聲,好判斷水源的位置。
咻!
忽然間,一顆小石子自角落飛出,直往她的面門而來。
石子破空發出某種細銳的暗響,她卻置若罔聞,不閃不躲,任由石子尖銳的稜角劃過臉頰,擦割出一道血痕。
細小血珠瞬間自血痕內淌出,她才睜開眼,側頭望向一名滿臉憤慨的男孩,而男孩卻再次拉開彈弓,打算朝她發射出第二顆小石子,他大膽的行徑把在場所有的大人們給嚇壞了。
只見當初尖叫的婦人緊急奔到男孩身邊,拉著男孩飛也似的逃到他處,其他壯漢則是握緊兵器迅速朝她逼近,就怕她會大開殺戒,因此決定先發制人。
無數把鋒芒兵器全對準月魄,殺氣瞬間四起。
「住手!」
就在所有人打算群起圍攻月魄的剎那,懾人的叱喝聲卻伴著馬蹄聲自遠處忽然響起,就見拓跋勃烈緊急拉緊韁繩,飛快自馬背上一躍而下,一臉肅穆的自遠方大步走來。
「王!」所有人一見是他,立刻放下手中兵器,急忙忙單膝跪地。
拓跋勃烈環視眾人,渾身盡是令人窒息的威迫氣息。
「我應該說過,這女人我要留下。」他一字一句說著。
「回稟王,那女人擅自離開賬房,而且完全不听從勸告回到賬房。」其中一名壯士大膽解釋,同時不著痕跡的瞪了月魄一眼。
「所以你們就違抗我的命令,打算乘機除掉她?」灰眸微眯,緊鎖壯士那理直氣壯的神情。
在拓跋勃烈的注視下,後者不禁立刻心虛的低下頭,再也說不出話來。
此時塔克干族長也聞訊趕來,看著現場情勢,加上族民先前的稟告,心中早已有底,于是立刻出面緩頰。
「王,請您息怒,因為族里孩童誤傷了那南朝女人,族里壯士擔心那南朝女人會報復,才會挺身而出,這只是場誤會。」
拓跋勃烈冷哼一聲,可沒相信這解釋,即使方才他身在遠方,都能感受到這兒的殺氣,防御不需要致人于死,顯然這些人並沒有將他的命令記在心里。
「是不是誤會,所有人心里有數。」他冷聲道。
塔克干族長呼吸一窒,知道拓跋勃烈是看穿了他的偏袒,卻還是硬著頭皮維護族民。
「王,我族絕對不敢違抗您的命令,但事出突然,族民難免心慌意亂,一時之間自然拿捏不住分寸?還望王能夠體諒寬恕。」
「我能寬恕一次,不代表能寬恕第二次。」拓跋勃烈加重語氣,接著轉頭望向在場所有的人,看得所有人將頭顱壓得更低。「我說過,這女人我另有他用,要是有人膽敢再無視我的命令,就休怪我就事論事,以國法論!」他鏗鏘有力的說道,剛悍昂藏的身軀蓄滿逼人的氣勢,讓人望之生畏,不敢不服。
「是!」
不只在場所有塔克干族的壯士,就連遠處的婦孺們都為他的王威所震懾,紛紛臣服的低下頭。
然而身為始作俑者的月魄卻始終一臉漠然,不但對所有對話置若罔聞,甚至邁開腳步朝東方走去,只是她還沒來得及走出拓跋勃烈的視線範圍,另一抹高大的身影卻無聲無息出現在她的面前,阻止她再繼續前進。
「王。」擋在月魄身前的斑圖,立刻用眼神向拓跋勃烈示意。
這段日子,他一直待在騰格里練兵,今晚來到塔克干,本是打算與王一同商議騰格里布軍之策,誰知卻正好瞧見這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