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後,美國洛杉磯。
暖暖的光透進玻璃窗,落在大牀上。封衡翻了個身,抓起了響個不停的手機,隨手摁下了
“老闆,拍賣會要開始了。”方悅的聲音傳了出來。
“唔……”他看了看時間,已經九點半了。揉了幾下眉毛後,慢吞吞坐了起來。
“就來。”掛斷電話,匆匆梳洗完,換了件黑色的襯衣,下樓去拍賣大廳。今天要競拍一件明代官窯的瓷器。
出了電梯,迎面走來了一羣明豔的中國少女,統一穿着大紅色的雪紡水袖襯衣,白色短褲。褲子上刺繡着一隻雲雀。
這不是童心晚的舞團嗎?
他楞了一下。
四年了,他有四年沒有見過童心晚了!
難道今年有中美舞蹈對抗賽?沒聽說啊!也沒看到酒店有宣傳牌……
他正往外走,大門處突然跑來了一個小姑娘,和這些少女們穿着一樣的衣服,胖嘟嘟的,眉目像極了童心晚。
那是莫璃?
封衡的心跳突然撲通一聲,快了半拍。
果然,十幾秒後,童心晚的身影在大門口出現了!穿着同樣的衣服,頭髮燙捲了,那張臉還是千年不變的嫩,能掐出水來的嫩。
再過十秒,莫越琛的身影出現了。
封衡用三秒鐘做出選擇,閃身退到了消防通道的大門後,側身對着大門。
“媽媽,爸爸……”莫璃奶聲奶氣的聲音傳了過來。
封衡忍不住從門縫裡往外看。
小姑娘真漂亮啊!完全遺傳了童心晚和莫越琛的優質基因,烏溜溜的大眼睛清澈如山林之溪,看誰,誰的心就能跟着她一起融化了。
上天似乎特別厚愛莫越琛,給他漂亮的童心晚,還給他這麼漂亮的小女兒。
叮……
封衡的手機又響了,把他從莫名惆悵的情緒裡驚醒。是方悅打來的,競拍已經開始了。
“馬上到。”他匆匆掛機,往外看了一眼,想看那羣人有沒有上電梯。
“叔叔……”嬌綿綿的喚聲從下面飄了上來。
封衡慢慢垂眸,莫璃居然跑到這邊來了,小腳丫邊上停着一隻粉色的小皮球。看樣子是追着皮球過來的。
“璃璃。”童心晚往這邊看,好像要過來。
封衡居然很沒出息地掉頭就走,大步往樓梯上跑去。
“叔叔你不要摔跤哦。”莫璃的小腦袋鑽進來,衝着他的背影大喊。
“是誰?你嚇到別人了嗎?”童心晚推開門,往裡面張望了一眼。
“是一個叔叔。”莫璃跑到臺階前,擡着小腦袋看了會兒,笑眯眯地說道。
“心晚,璃璃,”莫越琛過來了,往裡面看了看,抱起了莫璃,溫和地說道:“我們出發之間約定過了,不可以亂跑,不可以鬆開爸爸媽媽的手,你是不是沒有做到?”
“有做到呀,我一直牽着爸爸的手呀。”莫璃馬上握住了他的手指,眨巴着大眼睛,小嘴巴往他的臉上湊,吧唧親了一下。
“少來這一招,和你媽一個樣。”莫越琛往她的小屁股上輕拍了兩下,神情嚴肅地說道:“下不爲例,絕不許亂跑。”
莫璃摟着他的脖子,嘻嘻哈哈地笑,一點也不怕他。
童心晚撿起小皮球,一家三口快步回到了電梯前。
封衡在樓梯拐角處站着,聽着關門聲響過之後,慢步走了出來。
四年了,恩愛的人還在繼續恩愛。失落的人,卻沒再出現在童心晚的面前。那年出院之後,他處理完公司和封凝彩的事,回到了美國,再沒回去過。若有國內的事要處理,他都派方悅過去。甚至不去任何有關郴城的消息。
對於他來說,那個地方沒有牽掛,也沒有留戀的意義。偶爾想到童心晚,只會覺得心裡扎得慌,彷彿卡了根刺心底,長出了一蓬雪白的荊棘花。不捨得拔掉,用心血澆灌着,又難受得很。
難道就真的不能忘了嗎?
他有些鬱悶,在樓道口又站了好一會兒,慢吞吞地走下了樓。
客房。
童心晚把像小皮猴一樣在沙發上翻跟斗的小莫璃抓起來,給她換衣服。一身都汗溼透了,還在不停地蹦跳。
“我小時候可沒你這麼鬧騰,你一定像你爸。”童心晚給她換上一身水藍色的公主裙,給她洗乾淨小臉,剛洗乾淨她的小衣服,出來一瞧,小傢伙已經拿着她的口紅抹了滿臉。
“璃璃。”她無奈地奪回口紅,扭頭看向坐在一邊的莫越琛,“你沒看到她在玩口紅嗎?”
“哦。”莫越琛點頭。
“你怎麼不阻止她?”童心晚把口紅收起來,扭頭看向他。
莫越琛把小女兒抱到膝頭,用溼巾給她擦臉,慢悠悠地說道:“再給你買就成了,她喜歡,就讓她玩吧。”
“……”童心晚倒吸一口氣,“你這是溺愛。”
“哦。”莫越琛把小傢伙收拾乾淨了,直接舉了起來,讓她坐到自己的肩頭,大步走到了落地窗前,帶她看風景。
“媽媽,你坐這邊呀。”小莫璃指莫越琛的左肩,招呼童心晚過來。
童心晚咬咬牙,直接撲過去,跳上了莫越琛的背,“我也要你溺愛我。”
“都溺到你要開花了,還要溺愛?”莫越琛反手托住她。
“要,就要,非常要……”童心晚大聲說道。
“要,就要,非常要!”小莫璃模仿童心晚的語氣,揮着小拳頭歡呼。
莫越琛輕吸氣,“我得成武林高手,才能撐得起你們兩個。”
“你是說我重了?”童心晚搖着他的肩膀找她撒嬌。
莫越琛低笑着把她拉到身前,攬緊了她的腰,“不重,剛剛好。”
童心晚拉了拉小莫璃的小手兒,笑着說:“快讓爸爸給我們買好吃的。”
“爸爸給我們買好吃的。”小莫璃馬上就嚷了起來。
“行,璃璃想吃什麼。”莫越琛脣角輕揚。
“怎麼不問我呢?”童心晚酸溜溜地問道:“早知道我就應該生兒子了。”
“想生?”莫越琛笑着看向她,慢慢俯過來,在她耳邊小聲說:“晚上就和你生個兒子。”
“滾!”童心晚白了他一眼,繼續整理一家人的行李。
“爸爸,晚上我們兩個睡大大的牀。”
“我呢?”童心晚問道。
“也睡大大的牀呀。”小莫璃抱了抱她的腿,哼着兒歌跑去給她的小熊講故事。
莫越琛看着小女兒蹦蹦跳跳的身影,笑着說道:“和你小時候一樣。”
“你知道我小時候什麼樣?”童心晚橫了他一眼。
“你小時候就和她一樣。”莫越琛朝小莫璃呶嘴。
童心晚撇撇嘴,把自己的晚禮服拿出來,用自帶的便攜熨斗燙好。這次她是應邀帶舞團前來表演,她的團隊現在已經增加到了五十人的固定隊伍, 此次跟她出來的有三十二人。另有十二人在備戰明年的大賽,被徐慧盯着練舞。
“這領子太低了。”莫越琛看了一會兒,突然走過來,捏住了禮服的領口,眉頭微微鎖緊。
“你一邊去吧。”童心晚哭笑不得地用手肘頂開他,“這都要把脖子給包起來了,還低?你不如給我身上套個大水桶拉倒。”
“這想法挺好的。”莫越琛用胳膊比了個水桶往她身上套。
童心晚立刻用額頭往他的肩上輕輕撞了兩下。
叮咚……
門鈴響了。是舞團的隊長過來詢問白天的安排,能不能出去玩。
“你們還真行,不用倒時差嗎?行了,大家可以自由安排,但是絕不許跑遠,記住了,六點之前必須趕到碼頭,團隊要一起出海,在海上和邀請方共進晚餐。記住,大家必須跟緊翻譯,不許私自離隊,不然我對你們不客氣,直接開除。我會在碼頭等你們。”童心晚重申了紀律,又給兩名翻譯打電話,反覆叮囑了幾遍。
“童總放心。”隊長乾脆利落地揮了揮手,轉身就跑。舞團的那羣姑娘都躲在門口看呢,見童心晚同意了,立刻歡呼着衝出來,像羣小蜜蜂,衝向了電梯。
童心晚靠在門上,看着那羣姑娘消失在眼前,脣角慢慢地揚起。她真沒想到,自己的文化公司一開就是這麼多年,還越來越好。舞團走南到北地演出,有兩個姑娘還成了郴城旅遊節的形象大使。
“童總,莫院長說,我們能去吃午餐了?”小莫璃搖着她的裙角,眨巴着大眼睛問她。
“莫院長就吃風好了。”童心晚眼波流轉,嗔怪地看了一眼莫越琛。這臭男人,總愛教女兒說這些話。
“好吧,童總讓我喝風,小莫璃陪爸爸喝風好不好?”莫越琛扣好袖釦,慢步走了出來。
“不要,要吃好吃的。”小莫璃撒腿往電梯衝。
夫妻兩個趕緊跟過來,一左一右地牽住了小莫璃的手,一家三口,慢步走進了電梯。
晚上要出海,午餐就在酒店餐廳解決,小傢伙還能睡會兒。
——
拍賣大廳。
封衡有些不在狀態,方悅幾次徵詢他的意見,他都沒反應。一手撐在沙發扶手上,一手拿着雪茄,視線停在桌上的咖啡杯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封總,您想要的瓷瓶……”方悅忍不住拍了他一下。
封衡擡頭看向臺上,只見一個身着青花瓷旗袍的東方女子正在展示他心儀的古董瓷瓶。
“你看着拍吧。”他放下雪茄,站起身。
“啊?”方悅楞住了。
封衡有些意興闌珊,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他沒有想到,在四年後的今天,居然在這裡撞上了童心晚一家人。
駕着車慢悠悠地往前開,不知道開了多久,車子顯示沒油,肚子裡開始唱空城計。他還沒吃早餐,而這時候已逼近下午三點半。
他隨便找了一家餐廳,準備應付已經不高興的肚子。
這是一家泰菜館,他停好車,獨自走進了餐廳,找了個角落坐下。
他現在對吃沒太高的要求,反正總是一個人吃飯,吃飽就行。
腦子裡亂糟糟的,總是閃過童心晚的樣子。四年了,他怎麼對那個身影還是記得這麼清晰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