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這一家人放了。”莫越琛寸步不讓。
喬大成深吸一口氣,朝手下人揮了揮手。一羣惡狼似的男人把這一家人拖起來,丟了出去。
“還有封衡。”莫越琛又看封衡。
“呵,還管情敵的死活呢。莫越琛,我偏不放他,你殺啊。你真能在童心晚面前殺了顧辭?”喬大成牙關緊咬,不肯放人。
“爲什麼不敢呢,我說什麼,童心晚就會做什麼。她是我太太,別說顧辭了,就算我真把封衡殺了,她也會乖乖在我身邊。既然你不放,這也不是我的錯,我對封衡盡力了。至於顧辭,他抓回去也是死罪,童心晚怨不得我。在我和顧辭之間,她早就選擇了。”莫越琛雙指用力,顧辭眼看着不能呼吸,人軟軟地往地上倒去。
喬大成看到這一幕,發出一聲咆哮,惡虎撲食一樣,舉着刀子朝莫越琛撲了過來。
莫越琛哪會怕他呢,一腳飛踢出去,把喬大成踹到地上,再一腳,直接踩中了他握刀的手,狠狠碾動幾下,喬大成腕骨斷裂的聲音連風雨都遮不住。
此時外面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響,房子突然像被什麼東西擊中,搖搖晃晃起來。
“是山洪,山體滑坡了,快跑。”喬大成手下有人個突然大喊了一聲,拔腿就往外衝。
莫越琛來不及思考了,讓童心晚打開門,抱起她就往外衝。
“你們趕緊把顧辭給我拖出來。”喬大成搖搖晃晃地往外跑,扯着嗓子大喊。
有個手下大着膽子衝出去,拖着顧辭往外跑。
“還有封衡……”童心晚看着山坡上滾滾而下的黃泥,驚出一身冷汗。
莫越琛把她放下,再度衝進屋內,扛着封衡跑了出來。前腳出門,後腳山上衝下來的黃泥就壓了下來,瞬間吞沒了整間小樓。莫越琛帶着封衡,直接栽倒在了童心晚的面前。
這一羣人第一次看到這樣的景象,飛撲澆來的黃泥糊了人一頭一臉,這一長溜的小樓全都在眼前消失了。
“心晚,過來,你過來。”顧辭醒了,看清眼前的情形之後,打了個激靈,撲過去拽住了童心晚。
“顧辭……放手……”童心晚甩了一下,沒能甩開,反而和顧辭一起摔進了路邊的坑裡。
“兒子,這是最後的機會了。”喬大成眼睛一亮,看清莫越琛和封衡的腿被埋在了黃泥和斷木下,立刻興奮地跳了起來。
童心晚看清這一幕,嚇得魂都快凍住了。
“你住手!”她尖叫道。
“爲什麼要住手?這小子剛剛挺橫的!”喬大成拿出針管,從那個聲稱有艾滋的人身上抽了一管血,大步走向了莫越琛和封衡面前,“兩個人,平常都橫得要死。年輕啊,英俊啊,有錢啊,有女人喜歡……哈哈,我今天給你們紮上一針,看你們以後怎麼辦。”
莫越琛是被封衡壓在身下的,小腿還在黃泥裡,卡在斷木縫隙中,一時間挪不開,封衡不醒,他被困住了。
“顧辭……你去阻止他們,我跟你走,我一定跟你走。”童心晚急得用力搖顧辭的胳膊。
“心晚……你不會跟我走的,我知道。”顧辭盤腿坐起來,滿悲傷地看着童心晚,“你看,你爲了他,居然能說跟我走……心晚我這輩子對你都是癡心妄想對不對?”
“顧辭,我真跟你走。你讓他住手!”童心晚抓住了坑邊的斷枝,想爬上去。
“心晚,你別亂動了,你要動了胎氣怎麼辦?你一天淋了兩場雨,病了又怎麼辦?”顧辭拖下她的手,眼眶漸漸脹紅,嗓子也啞了。
“心晚,我是真心疼你的……我就是想努力一把,能和你在一起。可是我有錢也不行嗎?是不是不行?”他抹了把臉,站了起來。
“顧辭?”童心晚拉住了他的褲角,輕輕搖晃,央求道:“你別讓他給莫越琛和封衡打針,那樣太惡毒了……喬大成真的不是好人!”
“我知道啊。”顧辭輕輕點頭,“我知道他不是好人啊。我只是想借他的路,帶你離開。就像像說的,我一直沒太多出息。我能辦到這一切,都是封凝彩幫忙。封凝彩回來之後,組了一個姐妹團,全是和她一樣愛錢的女人。郝曉楠也加入了,她們湊在一起,養了好幾個小男人,在那個網站上面,發佈一些任務,專門整治那些她們不喜歡的人。郝曉楠那個人總是向封凝彩通報你的事,從吳青青和我這裡打聽走了,就告訴封凝彩。她現在只要錢,你以後不要再靠近她了。”
“還有青青,你告訴青青,我對不起她,我給她的錢,不要嫌少。讓她以後自己找個喜歡的男人,結婚,生孩子。心晚……我其實挺喜歡孩子。小椿的事,我發現之後,挺想安慰那孩子的,所以我和同學聯繫過了,以親生父親的名義去看他,鼓勵他。
這件事我沒敢告訴你。怕你瞧不起我,居然還去地下賣精子。這對男人來說,很沒面子……但是我真的缺錢啊,我缺錢缺瘋了。我想給你買好東西,讓你一直穿得好,吃得好。但是我就是辦不到。賺錢怎麼就那麼難呢?”
“顧辭,等下再說好不好?你別讓他給莫越琛打針啊……”童心晚耳朵裡全是雨聲,顧辭的聲音完全進不她的耳朵,她看着喬大成用針管扎進了封衡的腿裡,心都涼了。那針頭拔出來,再去那個男人身上抽血,再走向莫越琛……
“莫越琛……啊……顧辭,幫不幫我啊!”童心晚尖叫了起來,奮不顧身地往坑上爬。
顧辭震驚地看着她,只見兩腿在泥上蹬着,瘋了一樣往上跳。手抓住了坑邊的斷枝,使出渾身的力氣,右腿擡了上去……
“心晚你的腿……”
“啊……顧辭我恨你,我恨你……”童心晚看到喬大成把針扎向了莫越琛,發出了一聲尖叫……
顧辭抖了一下,瞬間面如死灰。
他咬咬牙,從坑裡跳了上去,從腰上拔出刀,步子越來越快,最後幾大步疾跑衝到了喬大成的面前,一刀子狠狠扎進了他的後腰。
喬大成沒有防備,慢慢地轉頭看向了顧辭,手一鬆,針管掉到了地上。
顧辭紅着眼睛,淚流滿面地扭頭看向童心晚,嘴脣動了動,又什麼都沒有說出來。
突然,他拔出刀,又捅向了自己的小腹。
童心晚捂住了眼睛,不敢看這一幕。
“你怎麼能恨我呢?”顧辭捂着小腹,慢慢跪坐到地上,直直地看着童心晚,“你說得對,當初不如不相見,如此就會不相戀……童心晚,你再也不用看見我了……”
童心晚哆嗦着站起來,慢慢地走向他,想摸摸他的眉眼,又哭着縮回了手。
“顧辭啊……我們怎麼就走到今天這樣子了呢?”
“我們還回得去嗎?”顧辭仰頭看着她,眼淚兇猛地流,“心晚啊,我只是想當你的王子……我一直努力想成爲你想像中的那個人。你十六歲生日那天,對我說,你想要的那個人,一定是最好的那個人……我辦不到……你總是離我那麼遠……”
“顧辭對不起……”童心晚抱住他,“我們不說了……你別說了……醫生能救你……我們重頭再來。”
“可是你還是會愛莫越琛對不對?不管我有錢沒錢,你都愛他,是不是有一張最好看的臉,是不是對你最好,你都愛他,對不對?”顧辭的額頭抵在她的肩上,哭着說:“我後悔了,我不想看到你這麼難過……心晚我真的後悔了,對不起的人是我。你本來可以坐在家裡,好好地當闊太太,擁有一切最好的東西。對不起,心晚,我毀了你……把我忘了吧……不要救我了,你讓我這次真的離開……”
“哎喲,就在這裡……”先前那家店的老闆帶着幾個泥猴子過來了,是衛東和周楓。他們翻過山之後,只能靠步行趕往此處。
擡開斷木,把莫越琛和封衡拖出來之後,再看顧辭,已經倒進了童心晚的懷裡。
“莫越琛,他扎中你了嗎?”童心晚把手伸向莫越琛,哭着問他。
“什麼東西?”周楓追問道。
“喬大成用艾滋病人的血打給他們兩個……”童心晚指着二人,哭聲愈大。
“我沒有,他嚇你們的!”那個被摁在地上的手下人嚇得大叫,“我沒病,我要有病他怎麼會帶我在身邊。”
童心晚的腿一軟,又坐了下去。
莫越琛是被砸到腿了,封衡的情況更糟糕,失血嚴重,人已經陷入了重度昏迷……
——
三天後。
童心晚拔掉了針管,保胎這種事,就得時時刻刻躺着,讓人心煩。
莫越琛就躺在旁邊的病牀上,他骨折了。
“你怎麼樣了?”她小聲問道。
“哦,知道腿不能動是什麼滋味了……挺難受的。”他把手伸過來,和她指尖相碰。
“可是我的腿能動了呢!”童心晚慢慢地伸出右腿。現在還挺僵硬的,但是有知覺了,還得進行恢復訓練。
“天個跛腿的……”鄭秀秀進來了,冷着臉說:“封衡發脾氣,要轉院。我給他打一針鎮定劑,他睡了。”
“辛苦你了,秀秀,一下要照顧我們三個。”童心晚小聲說道。
鄭秀秀給她量了體溫,輕聲說:“你這一個月都只能這樣躺着,說真的,不能再有事了。再有事,這孩子可真保不住了。”
“我知道,我就躺在這裡不動。”童心晚撫着小腹,充滿了內疚,“我寶寶真堅強。”
“以後就叫莫堅強。”鄭秀秀笑着說道。
“那不行,那不是讓他別堅強?”童心晚連連搖頭。
“也對!”鄭秀秀過去給莫越琛換了藥,輕聲說:“你大哥寫信給你,現在要看嗎?”
莫越琛點點頭。
鄭秀秀幫他把信拆開,遞給他。
莫越琛拆開信,匆匆看了幾行。莫遠煒在裡面呆了這麼久,人蒼老得厲害,語氣也變得頹廢了許多。
“說什麼?”童心晚好奇地問。
莫越琛把信疊好,搖了搖頭,“沒什麼。”
信裡面,莫遠煒承認了一件事,當年打莫越琛的事是他讓人乾的。他恨老爺子把一切關愛給了這個弟弟,危及到了他的地位。但莫越琛居然活下來了,他怕人查出來,所以之後對莫越琛越來越好。
“郝曉楠送花給你了。”趙晶捧着花進來了,往花瓶裡放,“你說那女人怎麼那麼厚臉皮呢?都知道她是這樣的人,她居然還好意思來。”
“知道是這樣的人,以後不接近就好了。愛錢嘛,誰不愛。”童心晚淡淡地說道。
“哎……吳青青可慘嘍,又傷心一場,一直守在醫院裡。也不知道顧辭這次能不能醒過來,聽說他根本沒有求生意志,好幾次停止了呼吸。”趙晶猶豫了一下,看了看莫越琛的臉色,小聲說道:“舒琰拿着名單和錢去交差,倒賠了別人幾百萬,律師樓也關了,這事算是壓下來了。但是若顧辭不醒的話……難道要在醫院住一輩子啊,誰出錢啊?”
“你別錢啊錢的,煩。”童心晚白了她一眼。
“誰說不是呢……”趙晶清了清嗓子,去一邊收衣服。
童心晚轉頭看向窗外,葉子黃了,飄飄搖搖,紛紛揚揚隨風落下。
秋天到了。
——
次年春天。
童心晚被推進了產房。
“你不許進來啊!莫越琛你要是敢進來看……我就不理你了……”童心晚痛得想打滾,卻還不忘了威脅莫越琛。
“行了,快進去吧。”莫越琛朝她揮手,讓產科的醫生推她進去。
“莫院長正緊張呢,你看他腿在發抖。”趙晶坐在椅子上吃麪包,笑嘻嘻地看莫越琛的腿。他的西裝褲正搖動不停。
“哎呀,你現在刺激他幹什麼,我正等着漲工資呢。”衛東瞪了她一眼,小聲說道:“你不想要那個項鍊了。”
“我吃東西。”趙晶馬上用食物塞住了自己的嘴。
產房裡,童心晚痛得恨不得不生了。
生孩子怎麼會這麼疼呢?當初媽媽生她的時候,是不是也是這樣哭過的?
這輩子生一個就好了,她可不想再生一次,再痛一次。
“莫越琛,你進來,我害怕……”她疼得哭了起來。
“你堅強點。”莫越琛在門外聽到她的哭聲,喉結滑了滑,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莫越琛,咋這麼疼呢,不是有在水裡分娩的嗎,把我弄水裡去……”童心晚繼續嚷嚷。
醫生摁着她的肚子,開始指揮她用力。
童心晚的注意力很快全在醫生這裡了,吸氣呼氣……痛苦到想立刻昏迷過去。
這孩子很難生,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在懷他的時候,讓他難過了,所以他要報復媽媽……
三個小時後,童心晚終於把這小傢伙生下來了。
她精疲力盡地看向醫生抱起的那個小肉團兒,呢喃道:“怎麼這麼胖……”
七斤八兩!
醫生稱了重量,出去報喜。
“是個千金。”
莫越琛急走幾步,小心翼翼地過去看孩子。
小臉紅紅的皺皺的,他伸出手指,想摸又不敢。幾分鐘之後,他轉頭看向還在產牀上的童心晚,快步過去,輕柔的把她抱起來,放到了擔架牀上。
“心晚,辛苦了。”他俯下身,在她的額上輕吻了一下。
童心晚昏睡着,聽不到他的聲音。
“心晚,我愛你。”莫越琛又低喃了一聲。
“哇,小寶貝兒。”趙晶的大嗓門嚷了起來。
趙安琪她們也都圍了過來,看這個剛剛降生的小天使。
“心晚,我們現在有了莫璃,我們這輩子的掌上明珠,唯一的千金寶貝,以後就更完美了。”莫越琛脣角微微上揚,笑了起來。
——
城東的精神病院。
吳青青放下手機,轉頭看向坐在一株花前看書的顧辭,他甦醒之後就來了這裡,已經在這裡呆了三個多月了。
她走過去,拍拍他的肩小聲說:“要吃東西嗎?我要去上班了,下午有三節課要上。給你的好吃的放在櫃子裡,你餓了就吃。”
顧辭不動,安靜地看着手裡的書。
他的世界裡,再沒有愛,也沒有恨。沒有童心晚,也沒有吳青青。只有他手裡的書。
他誰也不記得了,誰也不知道。他只喜歡看書。
吳青青站了起來,慢慢地往前走。
一隻蝴蝶飛過來,落在一朵開了一半的蘭花上,停駐不動。
吳青青看了一會兒,加快了步子,大步往前。
她早就知道那三頁筆記是顧辭撕下來的,但她一直忍着沒有告訴童心晚。因爲她覺得那只是顧辭的身世,不必要讓童心晚知道。
顧辭撕的第一頁是喬大成,後面兩頁是故意撕去的,不想讓童心晚明白是怎麼回事。顧辭回來之後,她忍不住把以前拍下來的筆記本的照片用新號碼發給了童心晚……喬大成畢竟不是好人哪,她害怕喬大成傷害了心晚。
生活都要繼續,過去的就過去了。愛的人還在相愛,遺忘的人已經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愛與恨,有時候就是來得這麼莫名其妙,又結束得讓人痛徹心扉。
不管是對是錯,不管是難是苦,是喜是悲。這就是人生啊。
走錯的路,都得自己承擔。
愛過的恨過的錯過的,都是你要面對的,沒人可以逃脫。
吳青青羨慕童心晚,也就是羨慕而已。
幸福是別人的,路是她自己的。
叮叮……
手機響了,童心晚打來的,催她馬上去公司,學生都到齊了。是的,她回到了學校裡,不再想着暴富。安安靜靜當一名古琴老師,和天真的孩子們在一起。
童心晚啊,不管是她是完美,還是有讓人不喜歡的地方,但那又怎麼樣呢?那就真實的她。莫越琛喜歡那樣的她,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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