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了。”醫生往外張望了一眼，彎下腰查看方悅的情況。
他看上去很糟糕，呼吸時重時淺，偶爾呼吸聲還消失了……
封衡身邊就這麼一個得力助手，以前有三個，那兩個被他派去分公司常駐，現在就留一個方悅成天在他身邊咋呼。每天吵吵嚷嚷，已經習慣了。如今他這麼安靜地躺着，封衡突然感覺到了一陣恐慌。
若方悅也不在他身邊了，那留給他的真的只有無邊的寂寞了。冷冰冰的荒原裡，他只觸得到雪和雨，淡泊的風……那些熱鬧在千里之外，與他遙遙相望。
寂寞這種事，有毒！
他的呼吸突然沉了沉，情不自禁地抓住了方悅的手，用力握了握。
“放心，你的真情會支持到他的。”鬱海心拍了拍他的肩膀，滿臉的同情。
封衡懶得和這丫頭解釋，男人之間的情誼，女人有時候很難懂。
在醫院搶救了三個多小時，方悅被推進了重症監護室，等他渡過危險期。
“老闆。”鬱海心拍拍他的肩，猶豫了一下，小聲說：“還需要我當嚮導嗎？”
“不需要，錢我會轉給你。”封衡緊盯着監護室的窗口，沉聲說道。
“那我走了……”鬱海心往一邊指了指。
封衡擰擰眉，手指輕輕揮了揮。
鬱海心有些擔憂地看看玻璃窗裡，朝他點點頭，掉頭走了。
等電梯響聲過後，封衡扭頭看向那邊，突然想，鬱海心這個名字，又是不是真的呢？
管她呢！
封衡的視線回到監護室內，久久地看着方悅。
不一會兒，他的手機開始響，是兄弟們打過來問情況了。
“還要監護室，有情況會通知大家。”封衡揉了揉額角，疲憊地說道。
他雖是老闆，但是從小接觸的卻是父親身上那種江湖義氣，從不在手下人面前擺什麼老闆架子，所以方悅才能成天嘰叨不停。
在走廊裡站了許久，他慢步下樓，獨自站在大樓外發怔。
現在幹什麼去呢？
若走遠了，方悅出什麼問題怎麼辦？
此時的他已經飢腸轆轆，在醫院附近找了個小店，隨便買了一份餐，慢吞吞地吃飯。
小莫璃的視頻接進來的時候，他突然有一種抓到浮木的感覺，那些鬱悶、不安、惶然，都在看到小莫璃的一瞬間被撞散了。
“叔叔，你在吃飯飯呀？吃什麼吃的？”小莫璃伸長脖子往前張望，彷彿那樣就能看清楚。
“這個……”他把手機舉高了，給小莫璃看他吃的東西。
“哎呀！”小莫璃驚呼了一聲。
封衡好笑地問：“怎麼了？”
“你在吃大白菜！”小莫璃皺了皺鼻子，小手攏在嘴邊，神秘兮兮地說道：“我媽媽說了，吃大白菜能變得很聰明，你不要告訴別人唷。不然以後就得不到第一名了。”
“你這麼想得第一名嗎？”封衡放下筷子，專心和她聊天。
“也不是那麼想……”小莫璃擰眉，嚴肅地說道：“但是我要是不得第一名的話，別的小朋友就要得第一名，那太辛苦了，還是讓我一個人辛苦吧。”
封衡啞然失笑，小傢伙的想法怎麼這麼古怪呢？
“叔叔，你沒有吃肉肉嗎？”小莫璃又把小腦袋湊到了屏幕前。
“哦，不想吃。”封衡微笑着搖頭。
“啊……叔叔……”小莫璃突然捂住嘴巴，瞪圓了烏亮的眸子大聲尖叫……
封衡感覺到了後腦勺有陣凌厲的風掃過來，身子迅速往旁邊躲，但還是被鋼管敲到了肩膀。
骨頭裂開的聲音如此清晰！
他飛躍起來，掀翻了桌子，和堵過來的人對峙。
是昨晚那羣混混！
看來還真的來找他報復來了！
小飯店的人四散逃開，尖叫不止，但居然沒有一個人說要報警，尤其是店主嚇得瑟瑟發抖，跑得比誰都快。
看來這股黑惡勢力已經把這裡的老百姓給嚇破膽了。
“臭小子，敢對我們明哥動手，今天若不卸你的手腳，那我們還能在這裡混嗎？”
那羣人揮着鋼管和刀子，越圍越緊。
“叔叔！叔叔快跑……壞人，有壞人啊！”小莫璃的尖叫聲從掉在地上的手機裡傳出來。
封衡用腳把手機用力踢到牆邊，希望通話能趕緊斷開，免得小莫璃聽到太多可怕的動靜。
“打他！”那羣小混混趁機一涌而上。
棍棒刀子亂飛，桌椅板凳散了一地。
封衡吃虧在先捱了一下，右臂傷了，又在被困在角落裡，還沒有武器在手，施展不開，也衝不出去，很快又捱了幾下子。
他混到現在，啥時候這麼吃過虧？
正想辦法突圍時，一道纖細的身影衝了進來，像靈巧的鮫魚，搖首擺尾間，將那種凶神惡煞的混混摔得滿地打滾。
封衡真是服了！
鬱海心的這身功夫，真讓人歎爲觀止。
“哎……”鬱海心扭頭看他，重重嘆氣，“你怎麼不跑呢？”
封衡嘴角輕抽，能跑得掉嗎？左右後，三面都是牆，前面是十多個揮棍劈刀的惡徒！想跳窗也得有個窗讓他跳，未必他還能臨時生出一個鐵腦殼，一下子在牆上撞出個大洞？
“還楞着，快走呀。”鬱海心大步跑過來，拽着他就走。
他受傷的胳膊哪經受得了這種拉拽，嘎噔一聲響，被拽脫臼了！
“啊！”鬱海心反應過來，轉過頭，一臉不敢置信，“你怎麼這麼脆弱？”
封衡臉都綠了。
鬱海心擰着眉，托起他胳膊用力往上一頂，嘎吱一聲，又給他接回去了。
封衡這個痛啊！
痛至鑽心！
他咬着牙，額頭上熱汗直冒。
“走吧。”鬱海心沒敢再拉他的胳膊，撒腿就往外跑。
封衡大步跟出去，外面停着一輛計程車，司機正不安地往裡面張望。
“我去醫院。”他冷着臉說道。
鬱海心無奈地點頭，“要麼你就回酒店，要麼你還是叫外賣吧，別出來了。這些人這幾天肯定都會盯着你。等方悅醒了，你最好讓你爸爸的朋友安排人送你回去。另外，報警用處不大……就算抓幾個進去，別的人還是會報復你。”
“知道了。”封衡從這些平頭百姓的態度上就能明白這些人橫行霸道慣了，而且人數挺多。
“走了。”鬱海心鑽上車，一溜煙走了。
這丫頭是特地回來救他的？她又怎麼知道這些小混混會趕來報復他？
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的手機，快步進去，在牆根處找到了屏幕摔碎的手機，出來時，順道給了躺在門邊的那幾人一腳。
——
夜色降臨。
封衡在病房裡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耳邊拂來一陣暖暖的風，他猛地睜開眼睛，一把摁住了身邊的人。
是小莫璃！
瞪着一雙大眼睛，正盯着他看。
“叔叔你受傷了嗎？”小莫璃軟乎乎的小手輕撫着他的臉頰，緊張地問道。
“哦，沒有！”他坐起來，擡頭看向病房外。童心晚兩口子應該在外面吧？怎麼沒有進來。
“可是你住院了！”小莫璃扶着他的膝蓋，踮起腳尖看他的臉。
“因爲我的朋友在住院，這是他的病房，我在這裡等他從重症監護室裡出來。”封衡抹了把臉，站了起來，準備出去和童心晚夫妻倆打聲招呼。
“叔叔，我給你帶了好吃的。”小莫璃拍着他的腿，繼續找他說話。
“是嗎，請爸爸媽媽進來吧。”封衡牽着她的手往外走。
“爸爸媽媽沒有來呀。”小莫璃說道。
“什麼？你又偷跑出來了？”封衡震驚地看着她，“你怎麼來的？”
“崇哥哥和我一起來的呀。”小莫璃指向門外。
“你……你這個小丫頭，太不聽話了！”封衡臉都綠了，蹲下來，揮起手就往她的小屁屁上拍了兩巴掌，“你怎麼敢一個人跑出來！你媽媽要急死了。”
“可是……我不是一個人呀。”小莫璃捂着小屁屁，委屈地說道：“等下下我們就能坐火車回去了呢。”
“你還坐火車？”他的臉色更難看了。童心晚生的這個小丫頭，膽子也過份地大了！
他走到門外，看到那個小左崇的小男孩，正靠着牆，一臉警惕地看着他。
“你是左崇？你怎麼敢帶着她隨意亂跑？”他盯着左崇，不客氣地教訓道。
“叔叔說了，我是她哥哥。哥哥當然要滿足妹妹的願望。”左崇擰擰眉，淡淡地說道：“而且坐火車才三個小時，我們等下就能回家了。”
“你知道她是什麼人嗎？你敢這樣帶着她亂跑，若出了差子，你能負責？”封衡更惱火了。
“但是我不能看着妹妹哭。”左崇過去牽起了小莫璃的手，擡頭看了他一眼，“現在你沒事，我們就回家了。”
封衡真被這臭小子氣死了。
“我經常一個人坐火車，我知道怎麼坐。我也不會把妹妹弄丟。”左崇平靜地說道。
封衡深深吸氣，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左崇怎麼知道他在這裡？
“很好找啊，你們開始聊天的時候，我在後面看了一下，你身後的牆上有飯店的廣告牌，上面有地址和電話，我打過來問了一下。聽說你和人打架了，還來了醫院。我到醫院問了一下，雖然沒有你的名字，但是有方悅的。我聽叔叔阿姨提過方悅，他是你的手下。所以找到你很容易嘍。”左崇不慌不忙地說道。
封衡彎下腰，盯着他的眼睛問道：“你幾歲？”
“馬上就九歲了。”左崇排斥往後退了兩步，小聲說：“妹妹看到你了，我們要回家了。”
“等一下，我給你們爸媽打個電話！肯定又急死了。”封衡擰擰眉，給童心晚打了過去。
很快手機就接通了，傳來了童心晚的聲音，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童心晚並不着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