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逸軒火大地起身,用力揮掉她手上的酒壺,「你現在還敢自稱『奴才』?你明明是女的,為什麼要欺騙我?」
「我、我沒有要刻意隱瞞少爺,當初莫府要的是一名男佣,本是我爹要做這份工作,只是他身體差,我才冒充他來莫府工作。」她的話合情合理,諒他也挑不出毛病;只是可惜了那壺酒,這下子迷藥要下在哪里?只剩被他喝過的酒杯中還有一些」
莫逸軒凝視著她,半晌後才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怕?」
避芙兒一直游移不定的目光此時才看向他那略顯憔悴的臉龐,他深邃的眼中有著她難以理解的熾熱;心仿佛被重擊了一下,她怎麼會有這種感覺?
「不!奴……我!我是說我不會覺得少爺可怕,少爺一直對奴……不!對我很好,我很榮幸能跟到像少爺這樣的主子。」
聞言,莫逸軒臉上閃過一絲欣喜。
「你是說,你不怕我,甚至願意再跟著我?」
避芙兒頷首;少爺究竟在高興些什麼?不就是要她再待在他身邊服侍他嗎?對了!他不追究她騙了他那三千兩黃金嗎?
見她點頭,他面露喜色,但隨即又黯淡了下來。
「我有什麼資格要求你跟著我?連我自己都不知道還有多少日子可活,我不應該自私地將你綁在我身邊。」他痛苦地低語著;這些話雖是說給她听,卻更像是他在說給自己听。
「少爺,只要您不怪我,我願服侍少爺一輩子。」管芙兒將身子擋在酒杯之前,並將手指間的一小撮迷藥放人杯中。
「一輩子?哈哈……」莫逸軒突然大笑。「你看過我毒發的可怕模樣,你不怕嗎?」
怕!當然怕!如果他多發病幾次,她的身子不被啃光才怪!管芙兒想歸想,可沒那麼大的膽子說出來。
「不管少爺是什麼模樣,我都會待在少爺身邊服侍您。」她心口不一地道;還是狗腿一點,免得現在就被啃光。
莫逸軒忽然溫柔的牽起她受傷的手。「我那天把你咬得很重,你不怨我?」
避芙兒的呼吸驀然一窒,心跳突然加快;怎麼又有這種奇怪的感覺?
莫逸軒又問道︰「你叫管芙兒?」他如星子般的眸子凝視著她。
被那雙魔魅的眸子給看得失了魂,管芙兒只能傻傻地點頭。
十六歲的管芙兒,盡避相當機伶,但對愛情仍是懵懵懂懂;然而已經人事的莫逸軒,在得知管芙兒是女兒身後,平時對她的專寵與信賴,頓時化為情愛,那份情感排山倒海、來勢猛烈,卻無處宣泄……
不行!這樣會嚇跑她。
莫逸軒想壓下自己如猛浪般的情潮;若她跟著他,苦的將會是她。
他陷入了一種又怕她跑,又怕她苦的復雜情緒中,莫逸軒痛苦地拿起桌上的酒杯,猛然一灌……
失了魂的管芙兒,見他拿起酒杯,馬上回過神來,「少爺!」
她想阻止他,無奈他已一口飲盡杯中酒。
莫逸軒再次凝視她的臉,他溫柔地輕觸她的臉頰。「我可以叫你芙兒嗎?」
小嘴微張,她愣愣地點頭,腦中一片混沌。
咦?怎麼會有兩個芙兒?兩個變成四個……
莫逸軒用力眨眨眼︰還是有好多的芙兒在眼前飄蕩!
心一慌,他舉臂往前一抱……
「少爺!」糟糕!迷藥開始生效了;管芙兒用全身的力氣,支撐著他倒下來的重量。
「還好,抓到一個真實的;芙兒,別離開我好嗎?」莫逸軒緊緊摟住避芙兒。
「少爺,我不會離開您的。」受到感染一般,管芙兒道出真情。
「我一直希望自己趕快死去,這樣就不用再為毒發所苦;但現在為了你……我又希望自己能活久一點,我只想和你……在一起……芙兒……」藥效愈來愈強,莫逸軒在昏睡前,輕輕吻上她的臉頰。
避芙兒完全愣住了;少爺這是在對她示愛嗎?身分被揭穿後,他應該要恨她、氣她的,為何……
思及他剛剛吻了她,她的粉頰倏地染上一片紼紅……
陷入昏睡的莫逸軒緊靠在她身上,而她正努力地想厘清自己的情感;直到管銘偷偷的潛入,這才打斷了她的思緒。
普羅寺是間百年古寺,卻也荒廢了四、五十個年頭,人跡罕至。
斑駁的牆垣、頹倒的牆柱、落了漆的大佛,令此處更顯蕭條;寺內生命力較強的東西,僅有從牆外爬進來的藤蔓和吐著銀絲的蜘蛛。
暴桌前有個人盤腿閉目、兩掌交迭,他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已維持這個姿勢盤坐了八九天;還好這里人跡罕至,否則光看他不吃不拉地打禪八九天,大家還不爭相把他當神拜?
這夜,寺外響起陣陣車輪滾動的聲音,令那個人緩緩張開雙眼,幽幽嘆了口氣︰「唉!該來的還是來了。」
寺外,管芙兒的內心仍掙扎著,「爹,我們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做?」她一向不是優柔寡斷之人,現下她的思緒全亂了。
「行!除了這間破廟,這里根本就是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我們在這里解決他;找個地方埋了,骨頭爛光了都沒人會發現。」
「不!不是的,我是說……我是說……算了!當我沒說。」
暗夜中,兩人鬼鬼祟祟地將昏迷中的莫逸軒抬到普羅寺。
「芙兒,你確定那名神秘客是在這個破地方?」
避芙兒也不甚確定。「應該是這里沒錯,天啊!怎麼這麼荒涼?」
避芙兒在寺里左右眺望,只覺四周陰風慘慘,背脊不斷竄起寒意。「爹!我瞧里頭大概沒人,可能是我記錯了,我看這件事就這麼算了,我們把少爺抬回去吧!」
「抬回去?費了那麼多工夫,你這樣就放棄了?你不怕他一醒來就找你算帳?」
避銘愈說聲音愈大,在這夜深人靜之時听起來格外刺耳。
「爹,你小聲點!別把少爺吵醒。」管芙兒低聲斥責,同時將莫逸軒的衣裘攏緊;這樣的夜,寒風如冰。
「你放心,我這迷藥效力特好,他沒昏睡八九個時辰是絕不會醒的。」管銘頓了頓,又道︰「芙兒,既然都把他弄出來了又找不到神秘客,我看,干脆……」
「不行!」管芙兒立即打斷父親的歹念︰他那點心眼她怎會不明白?「你要是敢動少爺,就先把女兒的命拿去!」她緊抱著莫逸軒將他護在懷中。
「我說芙兒,你怎麼這麼死心眼?留著他後患無窮,爹是……」管銘突然兩眼瞪直,直看著管芙兒後方。
察覺管銘有些不對勁,管芙兒轉頭往後一瞧——
是他!那個神秘客;他是什麼時候站到自己身後的?
神秘客直盯著管芙兒懷中的莫逸軒,神情凝重。
「你……我……他……」管芙兒指指神秘客又指指自己再指指莫逸軒,對于突然來此,無從解釋。
見狀,神秘客也不多問,只道︰「這小子似乎不是自願來此的。」
「呃……」該怎麼說呢?說他是被他們迷昏抬來的?管芙兒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旁的管銘不客氣地說︰「你管他是不是自願的,你不是要收留他?現在人給你帶來了,你趕快帶他走!」
「爹!」管芙兒出聲制止她爹的無禮。
神秘客倒不怎麼在意,只道︰「你真是他的貴人,若非你,他將不久于人世。」
「什麼?」神秘客說她是他的貴人?他太抬舉她了,先前她還一心要少爺早日升天哩!「你能解少爺身上的毒?」現在她只關心這個問題。
神秘客輕輕頷首;突然,他圈起手指放入嘴里,吹出一聲長哨,哨聲尖銳且長遠,直撼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