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輩子至今為止,從沒見過哪個人的手比他在廚房里更笨拙的。可見天底下果然是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他就是活生生的一個例子。
面對這種結果,老實說何海胤也很無奈,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的手是怎麼回事,看起來明明很簡單的事,他卻怎麼都做不好。煎蛋變炒蛋、培根變肉干、酷小黃瓜變咸小黃瓜,他好像真如她所說的,沒半點進廚房的慧根。
幸好過去一個星期他也並不是全無收獲,至少她對他說的話比在福林鄉和在醫院時的總和還要多太多,還有,她面對他時臉上的表情也豐富了許多,不再總是冷著一張臉,或者面無表情。
總而言之,對于過去一個星期所發生的一切,他整體而言還算滿意就是了。
「今天我們要去醫院復診,順便請醫生安排復健的事。我已經掛好號了,十點的門診。」他將涂了花生醬的吐司遞給她說。
夏美里伸手接吐司的動作微頓了一下,不由自主的開口問他,「十點?你今天早上不去公司上班嗎?」
住到這里來之後,她才發現他真的是一個大忙人,因為當天晚上開始,就不斷有公司的人跑到家里來找他,電話也接不完。
在她住進他家的第三天,她因為環境適應得還不錯,傷口也漸漸沒那麼痛了,許多事都可以自理,他就在她的威脅下開始去公司上班。
他大概都在早上八點半出門,然後中午十二點半左右,就會提著兩個便當和一個塞滿卷宗的公事包下班回家陪她。這一點不管她怎麼威脅,就是更改不了他的決定。
所以,她偶爾還是會看到他公司的人出現在家里,然後他的手機也依然響個不停。
「有事自然不去。」
「你可以幫我掛下午的門診,為什麼要掛早上呢?你為了我現在都只上半天班而己,結果今天又為了我整天不進公司,你這樣要我怎麼安心的繼續住下去?」她眉頭緊蹙的說。
「不是我不掛下午診,而是這位骨科權威的醫生只有早上有門診。」他好整以暇的一邊涂抹著自己的那份吐司,一邊對她說道。「況且我也沒說今天整天不進公司,事情辦完了,還有時間我自然會進公司。」
她像是無奈,又像是松了一口氣般的吐了口長氣。
「這陣子這樣麻煩你已經夠讓我過意不去了,別讓我欠你更多,更加過意不去。」她低聲求道。
「別說傻話,我們之間沒有誰欠誰的問題,現在沒有,以後也不會有。」他堅定道。
「那麼以前呢?」她不禁問。
「以前若要說的話,是我欠你。」他看著她說。
「以前你欠我,現在我欠你,這樣也好,正好可以抵消,以後誰也不欠誰。」她喃喃自語的說。
「不。」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搖頭道︰「如果你硬要比的話,我欠你的太多了,還不完也抵消不了。所以,這輩子我會一直待在你身邊慢慢地還,這輩子還不完的話,下輩子再繼續還。」
她怔怔的看著他,鼻子不可自抑的酸楚起來。她倏然移開視線,迅速地將吐司送進口中,不斷地咀嚼著,只為沖散那種鼻酸想哭的感覺。
這輩子下輩子……
她真的、真的好想哭。
第5章(2)
「美里,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改變要和我復合的心意了沒?」他突如其來的開口問道。
「沒有。」她像是怕說慢一拍自己就會改變心意般的火速答道。
「為什麼會沒有?」
「沒有就沒有,沒什麼為什麼。」她冷漠的說,拿起桌上的鮮女乃喝了一口。
「但我覺得一定有什麼原因。」他專注的看著她,不想就這麼結束這個話題。
「之前我以為你是因為不相信我已經改變了,所以才拒絕和我復合。但現在你已經親眼見證到我所說的一切,包括我的工作、我的生活方式和我的改變,你還有什麼理由可以拒絕我的?告訴我,我知道一定有什麼原因。」
「原因是我已經不愛你了,這就是原因。」她看著他說。
「你說謊。」他直視著她的雙眼。
「我沒有。」她回道。
「妳有。」他緩慢地說,深深地凝視著她。「因為如果真的不愛了,你對我的態度不會忽冷忽熱、喜怒無常,不會千方百計想將我從你身邊趕走,不會總是看著我發呆,或用悲傷的眼神看我。」
「我沒有。」她迅速否認。
「妳有,只是妳自己不知道而已。」他再次堅定的對她說。
她瞪著他,不想相信他所說的話,卻又忍不住懷疑自己真的在不知不覺間看著他發呆,或用悲傷的眼神看他嗎?真的有嗎?
「告訴我你拒絕和我復合的真正原因,美里。不管是什麼問題,我們都可以一起面對,一起解決。」他認真道。
解決不了。她在心里苦澀的回答,表面上卻是淡漠的對他搖了搖頭。
「原因就是我剛才說的,因為我不愛你了。」她堅定不移的對他說。「你信也好,不信也罷,總之我不喜歡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復說同樣一件事,所以你最好不要再拿這個問題來煩我,否則我會離開這里。」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似乎是在決定該繼續還是就此打住。
半晌後,他終于同意的點了點頭,開口道︰「好吧,我不會再拿這個話題來煩你,不過有件事你必須要記住。」
「什麼事?」她好奇的間。
「如果你不告而別,天涯海角,誓死我都會找到你。」
她的呼吸不由自主的微窒了一下,因為感覺到他的認真和無與倫比的決心。
天涯海角……
誓死……
他到底要對她執著到何時,又為什麼要對她如此的執著?難道說她要離開他,真的只有把自己得不孕癥的事攤開來講,讓他徹底的對她死心這一途嗎?
問題是,攤開來講之後,她真的就走得掉嗎?
他難道不會因為同情或自責,而更加勉強自己硬要對她負責,之後再來怨恨她誤他一生?
她不想要他的同情,也不想要他因自責而換來的負責,最不想要的更是面對他未來對她的怨懟與憎恨。
她的不孕癥有八成是因為自己的體質導致的,他雖也得負起一些責任,但責任並不大,再加上不知者無罪,他壓根無須負責。
換句話說,他若想翻臉不認人,隨時隨地都可以師出有名。而現在永遠不等于以後。
總而言之,如果可以,她並不想讓他知道她得了不孕癥的事就對了。
「我不會為了賴賬不告而別,你盡避放心。這些日子吃你、住你的費用我都有記下,會還給你的。」她故意曲解他的意思。
「如果你要還我錢,那我是不是也該將當初我們同居時,你所支付的所有費用結算一下,把你替我付的那一份還給你?」他沒拆穿她的故意曲解,只是順著她的話說,同樣將她堵得啞口無言。
「算了,你別再和我說話,會害我消化不良。」她瞪了他半晌,惱怒的說。
「消化不良的話,待會兒我買藥給你吃。」
「很難笑的笑話。」她皮笑肉不笑的回道。
他遏制不住的低聲笑了起來,突然覺得她這樣也很可愛。
「好吧,我不逼你,我們順其自然。」他溫柔的看著她,柔聲決定。
她不置可否的撇了下唇,但確實有種松了一口氣的感覺,至少她暫時不需要再面對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好像隨時都會被他看穿似的。
兩人安靜的吃完早餐又休息了一會兒後,便一同出門前往醫院。
「X光追蹤檢查報告顯示骨折愈合良好,肩關節功能活動恢復正常,照這情況看來,你再繼續做復健最多一個月就可以痊愈,恢復正常生活了。」仔細看完螢幕上的X光照片後,醫生轉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