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于少帆的哥哥!
于少帆,想到這個名字,就讓她想到過去的難堪跟迷失,想起自己和家人因此受到的屈辱,還有那個夜晚……他的眼神讓她至今余悸猶存。
如果她跟子華有什麼進展,那不就要跟于少帆成為親戚了嗎?她不要再跟他有任何牽扯,她不要再想起他。
可是不再想起他就真的能把這些事情忘記?也許可以吧,但是要等一段時間。等到她不再做惡夢,不再害怕陌生人走近,不再有罪惡感,甚至不再接近于家的人,不再接近子華……
當然還有一個因素是她不知道的,那就是于少帆也能把她忘記永遠不再出現在她面前。即使他仍然跟蹤她,也必須把自己藏得好好的。
「也許我應該趕快跟他說!」她靜靜的說。
「為了于少帆放棄彭子華這麼好的對象,你不會覺得可惜嗎?」舒紋說,把桌上的蛋黃酥仔細的拆開來,隨意拿了一個送進嘴里。「好香哦……」
「好對象不可靠。」她淡淡的說,于少帆不也曾經被她當作好對象?
「這該死的于少帆更是害人不淺……這麼好的對象,這麼好的婆婆,都要為了他放棄……」舒紋吃著于太太做的蛋黃酥,卻又數落著她兒子。「于媽媽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有這種兒子呢?」
「算了,我現在根本不想談感情。」瑾兒大呼一口氣,不想讓氣氛一直這麼沉悶。「我靠自己的能力好好賺錢。」說到錢,她又充滿斗志。
「你在買股票?」舒紋曾經看到她的房里有關于買賣股票的書。
「是啊。」她笑,可是不敢告訴舒紋她用了三萬塊錢買了生平第一張股票,這可是她兩三個月來省吃儉用攢下來的。「等金融風暴過去,應該會有行情的……」
只要有錢,就會有美好的願景。
「要是不漲呢?」舒紋說。她的個性保守,買股票在她來說無異是把錢拿去丟掉,而且連一聲「撲通」的回音也沒有。
「就算不會大漲也沒關系,反正我在低檔買進,賺股利也劃算。」她胸有成竹的說,只是研讀了一點技術指標,就讓她以為已經在這個瞬息萬變的市場立于不敗之地。
「小心點好,血本無歸的多的是。」
舒紋潑了她一大桶冷水之後徑自回房去,留下瑾兒收拾剛剛舒紋拆開的蛋黃酥跟其它東西。回到自已房里後,沖澡之前,先放點音樂,子華送給她的古典音樂光碟,第一個曲目——德弗札克的幽默曲。
她在浴室里跟著旋律忽快忽慢的踮著腳尖跳舞,方才被舒紋拿話澆冷的發財夢,此時正隨著熱水加溫,滿室蒸騰。
浴後在陽台上乘涼是她的享受,現在她繳不起電費,所以不能吹冷氣。她靜靜靠在欄桿上,夜風吹拂,腦里卻是空白一片,剛剛提到賺錢的事,一點計劃也沒有。
接下來該怎麼做?馬路上的人來人往,到底都在忙些什麼?和她一樣忙著賺錢嗎?可是,都用些什麼方法來賺錢呢?股票?房地產?保險?詐騙?坑人?想到這些荒唐的念頭,她自己也笑了,卻還是覺得沒趣;如果子華知道我滿腦子想賺錢,還會喜歡我嗎?
想到子華,她的臉泛起一點淡淡的甜蜜笑意,可是心里卻有一絲矛盾的悵惘隨之升起。他喜歡自己哪一點?外表嗎?雖然知道子華不是個以貌取人的人,卻是除了外表之外想不出來還有任何地方能吸引他。她不夠聰明,不夠干練,沒有很好的家庭背景,沒有……
可是,她有一份好工作,而且照目前看來前景似乎還不錯,這樣她還有一個條件像白馬王子似的子華。
那麼,下次就別再拒絕他的吻了?
不行的!他是于少帆的哥哥,她不要接近于少帆。
于少帆,他的形像那麼清晰,她的恐懼那麼清晰,仿佛回到可怖的那一夜,她在于少帆房里,而于少帆就在她眼前。
哦!不,不是好像,而是……他真的在那里!他真的在那里!在對面美容院的騎樓下,他坐在一輛機車上,抬起眼楮朝這里張望著,他一定已經看到她了!幾乎在每個夢里追趕著她,令她倉皇奔逃的眼神和容貌,此時重現在她眼前,猙獰的看著她。
如果害怕可以分等級的話,那麼獵物發現自己成為了目標,它的驚懼該是最極限的那一級。
瑾兒一口氣透不過來,退了幾步,身體撞在落地窗上。胃里傳來一陣陣刺痛。
「舒紋……」她捧著胃,很快的躲進屋里,縮在床上。微弱的聲音不足以替她喚來支援,她勉強撐起身體,在門邊呼叫。
舒紋從房里出來,看見她慘白的一張臉。「怎麼了?胃痛?你的藥在哪里?」
她搖搖頭,胃部的痙攣使她說話時顫抖得非常厲害。「是于少帆……他在外面……」
「你起來躺著,放輕松,我去問問他到底想干什麼?」舒紋扶起瑾兒,讓她在床上躺下來,然後走到陽台機靈的四下搜尋。
「有沒有?」瑾兒虛弱的問。
「沒有,大概知道被發現,所以走了。」舒紋回答,一面四下張望。
「你是說……他看到我了?」她驚惶的說。
「瑾兒,錯的人是他,你不應該這麼害怕。」舒紋回到屋內,在床邊坐下來。「我覺得你應該要做的是面對,而不是逃避……」
舒紋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是瑾兒抱著被子畏寒的縮成一團,只好咽下嘴邊的話,替她拿了藥。
???
這夜之後,瑾兒更是心神不寧,她杯弓蛇影的以為于少帆就在她旁邊,任何一點動靜都足以讓她像貓似的立起身上的毛,全神戒備,即使是在辦公室里她也毫不松懈。
「快下班了。」
辦公室里那位快要離職的秘書助理走過來,頑皮的在她背後輕輕拍了一下。瑾兒嚇得整個人跳了起來,踫翻了桌上的茶杯,弄濕了重要的文件。
「哎呀!糟了。」瑾兒很快的抄起那一大疊文件,電腦列印的字體隨著水漬慢慢滲開,變成模糊的一大片黑綠色。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膽子這麼小。」她帶著歉意說。
「沒關系,現在怎麼辦?」這是替經理準備的,明天主管會議要用到,本來已經完成了,只剩下裝訂工作。
「還好我有存檔,重印一份無妨的……只是我下班後有事……」
「沒關系,我來好了。」瑾兒說。雖然她還要上課,但是眼前還是完成這份文件重要。
下班鈴聲響了,她果然匆匆忙忙的走了,留下瑾兒一個人在辦公室里。本來這可以很快完成的,可是戰戰兢兢的辦公室里總是有很多突發狀況,先是墨水匣沒有墨水了,公司總務又已經下班,她費了好些時間找到另一台一樣機型的印表機,把墨水匣拆下來用。另一個部門一位交情不錯的同事也在臨下班前有了「急件」,反正是來不及上課了,瑾兒留下來幫忙。加班的人愈來愈少,表示時間愈來愈晚了,而瑾兒兩人卻磨磨蹭蹭幾乎是最後才離開公司。和同事分道揚鑣之後,瑾兒一個人騎著機車在路上,心里卻非常不踏實。在紅色的號志燈下她不斷的四處張望。也許于少帆就在旁邊。綠燈亮了,她小心的放慢速度,仔細的從後視鏡中搜尋後方的騎士。
忽然,她真的看到于少帆了,一輛全新的重型機車隨著車陣慢慢移動,向她靠近。
她的神經緊繃,回過頭來反射動作似的油門一催,車子向前沖出,呼嘯而去。那部重型機車速度比她還快,一下子超越了她,留下囂張的引擎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