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歌(下) 第29頁

「當然可以,我們這些天還不都這樣睡的。」他閉著眼說,大手還不忘拉來絲被,小心將她蓋好,然後將她抬起的頭壓回胸膛上。

瞧他那堅定的模樣,白露也不和他爭,只乖乖趴在他胸口上,听著他急促的心跳,咬著唇輕笑。

「阿魅……」

「嗯?」

「謝謝你……」

他心一緊,只在被里輕擁著她,在她發上印下一吻。

白露原以為,這一夜,她無法那般輕易的睡著,可也許因為太累,也或許是長年積壓在心頭的東西,全讓他搬了個空,她吐出這句話後,很快就睡著了。

男人躺在床上,只覺欲火焚身,可懷抱著心愛的女人,他真的什麼都甘願了。

她累了,很快就進入夢鄉,他則看著床頂,默背著律法條文及所有他記得的藥石方劑,努力不讓自己變成禽獸。

只要再幾天、再幾天就好,他當然可以忍。

審完案後,他沒帶著她趕回應天堂,就是因為她需要休息,她的身子還太虛,禁不得入夜還趕路,所以才會干脆入城在悅來客棧住一晚的。

他和她,現在有很多時間了,只要他從今以後,好好的守著、護著她,便能與她牽手過一生了。

可即便已將她擁在懷中,他還是有些忐忑,沒有太真的真實感。

她在睡夢中,蹭了他一下,讓申吟再次逸出了嘴角。

要命。

好吧,他現在有真實感了。

有那麼一瞬,他腦筋被欲火燒得一片空白,幾乎忘了自己為什麼不能要她,他的大手會忍不住往上模,然後他就會因為模到她背上的痂而想起來——

因為她受傷了。

懊死!

他驚醒過來,讓手回到她腰臀上。

不知道是不是曾有男人死于欲求不滿?改日,他得同宋應天那家伙問問才是……

那一夜,剩下來的時辰,他滿腦子胡思亂想。

待到了天都快亮時,才真的睡著。

白露從未想到,他真的能忍得了。

這男人不只忍了那一晚,還又忍了好些日子。

即便回到了應天堂,他還是不曾對她胡來,只小心的照料著。

他再次把所有的事物都一肩扛下,讓她能好好休息,他甚至代她送餐去島上,對此,她一樣不和他爭辯。

他認為她需要休養,她便讓他寵著、疼著,然後趁他不在時,坐在窗邊的美人榻上,就著天光,繼續一針一線的縫納著新衣。

有幾回,他見著了,黑眸里閃著些什麼,可他吭也不吭的,就讓她縫。

除了一開始那件淺色的冬衣,她又再納了一件深色的,然後做了一件衫,又再縫了一條褲,剛開始做好了還藏著,可後來知他會去翻衣箱,便也不藏了,就光明正大的折在一旁。

她感覺出他的煩躁,起初她還奇怪他惱什麼,後來見他老不自覺的瞪著她縫好的衣看,卻怎樣也不去踫,她方驀然醒悟過來。

她本想主動同他說的,可每每才要開口,他便像是知道她要說這些新衣的事,一下子引開了話題,要不就說有事要忙,溜了。

試了幾次沒成,知他胡想了起來,這男人什麼不會,就是會想。

她也不逼他,干脆等著他問,或他自個兒想通,可他始終沒有。

眨眼,一旬都過去了。

到得她要縫好春衣罩衫的那一夜,他記完了帳,見她還在弄,終于忍不住開了口。

「白露?」

「嗯?」

「這些縫好的衣,你要我送去島上嗎?」

她沒停下手中針線,只抬起螓首,瞅了他一眼問︰「你想把這些衣送島上去嗎?」

「你若要讓我送島上去,那我自然會送。」他將手中的賬本合上,卻藏不住那微酸的醋意。「反正也是要去送飯。」

白露看著他那氣悶的臉,心疼又好笑的問︰「你以為我這衣,是縫給誰的?」

他眼角抽了一下,故作無事的說︰「不就給宋應天的嗎?」

「少爺的衣,從來就不是我做的。」她說。

他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只悻悻的吐出壓了幾天的話,道︰「是啊,什麼都你替他做的,我知你已經習慣什麼都要替他備好,可他——」

話未完,他方領悟她講了什麼,到嘴的語音倏然消失,他猛地抬起了眼,盯著她瞧︰「你剛說什麼?」

「是夫人做的。」她泰然自若的說著,一邊再將針線穿過衣料,拉緊,打了個結,「每一件都是。」

「可他——可你——可這些衣——」他瞪著大眼,一根指頭在半空中指東畫西的,一時間連話都說不清楚了,粗獷的臉上滿是希冀與困惑,然後像是發現自己語不成句,一副傻樣,他猛地閉上了嘴。

瞧他那模樣,她只覺心疼,又好笑。

還以為這男人那般聰明,早知道她縫這些衣是為了誰,誰知他旁的事都能想明白,就這事辨不分明。

他縮起了手指頭,握成了拳,擱在桌上,倒又不說話了,就用那一雙眼直勾勾的瞅著她瞧。

滿眼,都是渴望哪,卻又不敢開口問。

垂下眼,白露拿剪子剪了線,細心的把線頭塞藏進衣縫里,教人看不出來,這方擱下針線,將衣翻過來,整平折好,放上桌,同先前那些一起。

他緊閉著唇,就一臉無辜的瞅著她。

第18章(2)

她走到屏風旁,把那件一早縫好,她掛在架上掛了好一陣子的冬衣取下,走回桌邊,來到他面前。

他的視線,無法控制的跟著她移動。

「起來。」她說。

他乖順的站了起來。

當她抬手解開了他的腰帶,褪去了先前梁大媽給他的二手舊衣時,他屏住了呼吸。

「手。」她一至思他抬手。

他愣愣抬起,看著她替他穿上那件她親手縫的冬衣,還有些不敢相信。

「你……這不是……做給他的?」

白露幫著他打好腰帶,抬眼就瞧見他那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只覺心又疼。

這男人,真是沒人疼過呢,衣都穿在他身上了,他還不信呢。

「若是做給少爺的,你穿會那麼剛好嗎?」她順好他的衣襟,替他拉整了下衣擺。

這衣,他穿起來真的合身,既不憋、不卡肩,也不會太寬松,就只是剛剛好,一寸不多,一寸不少。

「這……是我的?」他啞聲再問。

她瞧著他,小手擱在他胸膛上,瞅著他說︰「我縫好了,你不穿,我還以為你不喜淺色的,又縫了件黑的,你還是不穿。我才想著你大概是怕新衣弄髒了,覺得舊衣穿起來舒服些。」

他嘴開開,傻瞪著她,還是不敢相信。

他還一直以為,她是為了宋應天縫的,心里頭既羨又妒,想著那男人那麼多件了,總該有一件是他的,總也該為他做上一件。

他多想要她也為他縫一件衣,卻想她心甘情願,而不是他討。

誰知道……

「都是我的?」他垂首看著站在身前的小女人,心頭緊縮的悄悄再問。

她抬手撫著他叫人不舍的面容,溫柔的道︰「都是你的。」

那時日,她只想著要為他做些事,瞧著他老穿著梁老爹二手的舊衣,知他沒多的別件冬衣,等回神時,已替他縫起新衣。

「這衣,打一開始,就是為你做的。」

她仰望著眼前這男人,告訴他,即便如此,她依然看見他眼里,還殘留著一絲不安。

她知,他怕她嫌棄。

阿澪能窺心,說中了他心里潛藏的秘密。

所以他做那麼多,為她做了那麼多,還是不安,只因這世上,沒有人疼他,沒有人真的疼過他。

可她會疼的,她會,而他終將會知道。

白露戀戀不舍的輕握著他的手,壓在自個兒心口上,悄聲開口,把心也掏給了他。

「我原只想,做件冬衣讓你能穿得暖一些,想著來年就算我不能陪你,至少這衣能幫我暖著你。然後縫著、縫著,我才發現,每一針、每一線,我都忍不住縫得更緊些,縫得更牢點,因為這樣,才能讓你穿得久一些,才會讓你記得我多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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