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曹尚真忽然將目光調向他,「楚大人,您手中有多少兵馬?」
「步軍一千,水軍一千,大小船只約二十艘。」
曹尚真輕輕笑了,笑得令人莫名心驚膽跳。「長煙,你該準備和這些流寇開戰了。」
「有炮嗎?」
「有,十門船炮。」
他點點頭,「請大人現在點兵吧。」
「啊?」楚長煙怔住,「大人您……」
第5章
丘夜溪知道自己錯了。這是她生平最大的一次失敗,敗在輕敵和漫不經心。從昏迷中蘇醒過來時,她听到了風聲和海浪聲,立刻意識到自己身處何地,因為她的整個身子都像是在雲端里飄搖著,搖得她想吐。
「夫人醒了嗎?」一個小泵娘的聲音響起,接著一掬清涼的水灑在她的額頭,讓她陡然清醒過來。
睜開眼,就看到一個穿著布衣裙的漁家女,一雙圓圓的眼楮黑白分明,非常有神,嘴角處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怎麼這里會有這麼伶俐可愛的女孩子?她一時間有點恍惚。
「夫人,我們老大說了,如果您醒了,就讓您先吃點東西。」
這話讓丘夜溪完全驚醒。原來自己真的是在流寇的船上!
「你們老大在哪里?」她坐起身,原本酸麻的半邊身子也好了不少,只是全身依舊軟軟的,應該能簡單行走,卻沒辦法凝聚力量。漁家女看出她的心思,巧笑嫣然,「我們老大說現在不方便見您,要您好好休息,不要想逃跑,這里畢竟是在海上,就算您會泅水,要游回月蘭村都要一個時辰,你的體力肯定堅持不了這麼長的時間。」
丘夜溪咬著牙怒問︰「你們老大抓我想做什麼?」
「夫人是聰明人,當然明白我們老大的意思,自然是想拿夫人換錢嘍。」女孩子說得流利,全無半點忸怩之態。
她低頭思忖,若只是拿她換錢,倒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她相信曹尚真出得起,但是事情真的有這麼簡單嗎?最重要的是,她的身份到底暴露到什麼程度?曹尚真現在又是否安全?
那女孩兒端過來一些食物,都是很清淡的漁家飯,看著那些飯菜,她皺著眉頭。
女孩兒又笑,「肯定不會在飯里下毒的,放心吧,我們老大還指望您能換到高價呢,更何況您現在中了軟骨散,也不需要再下毒了。」
「軟骨散?」念著這個奇怪的名字,她想不起這種古怪的麻藥是否是伏苓國本國的東西,可為什麼以前從未听說過?
「這種藥是專門給肉票吃的,你們富貴人家當然不會有了。」那女孩的每句話都說在丘夜溪的心口上。
看她一眼,丘夜溪軟軟地捧起飯碗,那碗中有菜有肉,魚肉都是剔干淨魚刺的,看得出這個流寇匪首安排得非常周到。
「你們老大叫什麼?」她慢慢地吃,隨口問。
「老大就叫老大,我們從來不問老大的名字。」女孩笑著說,「不過我倒是可以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鈴鐺,這幾日就專門伺候夫人您了。」
鈴鐺盤腿坐在船艙中,看著她慢慢將飯菜吃了大半,發現她吃不下了,就伸手幫她收拾。「我們老大說了,夫人家中是有身份地位的,平日里這些事情都有人伺候,讓我也要伺候好。」
「你們老大說我值多少錢了嗎?」她冷笑。
「沒有。不過我們老大還說夫人的相公是個大人物,有得是錢,叫……富可敵國?所以無論和他要多少錢,他都會給的。」
丘夜溪的心更沉。看來自己和曹尚真的身份已經徹底暴露,否則匪首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抬起頭,可以透過船艙的窗子看到外面層層涌起的海浪。
別說她根本就是個旱鴨子,從來不會泅水,就算她會,這茫茫海面,憑一人之力也是無法逃生的,這一條路肯定行不通。
這時鈴鐺在她身後說︰「夫人需要什麼就和我說,我就在船艙外面。」
見她準備離開,丘夜溪倏然凝聚起所有的力氣,將她一把拉倒,托盤、飯碗自然摔了一地。她抓起一枝筷子,直抵在她的咽喉上,厲聲說︰「想辦法讓我走,否則你現在就死在這兒!」
鈴鐺雖然起初有些吃驚,但是立刻就神色正常,還笑著說︰「夫人別鬧了。我們老大說過您很厲害,可沒有說過您這麼愚蠢。」
丘夜溪眉心一凝。愚蠢?
「您看您發出這麼大的聲音,外面都沒有人進來,您以為是外面沒有看守您的人嗎?錯了,外面至少有不下十個人負責您的安全。只不過老大有令,不許他們輕易對您出手,別說您現在這點力氣連我都打不過,就算您殺了我,走出去了,您還是死路一條。」鈴鐺說著,忽然出手如電撥開筷子,嬌聲笑著一躍站了起來。「若是以前,我大概打不過您,可是您現在是半個廢人,連船上的小貓小狽都未必能打得過,勸您
還是舒舒服服地休息,養養體力,等到您相公送錢過來,我們也好完完整整地把您送過去,我們可不希望讓人家說我們不講信用傷了您。」
「流寇也配談信用?」丘夜溪鄙夷地冷笑,筷子已經被搶走,她手邊再也沒有武器可以防身,索性倒回自己曾躺過的那張褥子上。
其實她之所以發難,只是想探探這群流寇的深淺,如果鈴鐺所說不錯,外面的確有十個人在看守她,那這群流寇的訓練有素,紀律嚴明,還在她所想之上。連鈴鐺這樣一個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都如此沉著鎮定,頗有大將風度了,難怪流寇和官軍糾纏數年都能全身而退。
現在她暫時沒有辦法月兌身,只能等下一步局勢發生變化的時候再尋找機會了。
想也知道曹尚真不會坐以待斃,可他會出什麼奇招來救自己呢?
楚長煙已經調齊了人馬,在千總府後院的一間密室內,曹尚真並沒有和他研究事態的發展,而是要來紙筆,慢悠悠地開始寫字。楚長煙悄悄湊過去看,結果都是一些不知所雲的情詩。什麼「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多情只有春庭月,猶為離人照落花」
他看得一頭霧水。丘夜溪又不在此地,寫這些東西能給誰看?
「大人,下一步怎麼辦?」最後他終于按捺不住的開口詢問。
曹尚真已經寫滿了一張紙,此刻又拿過一張紙,重新蘸了筆,好整以暇的反問︰「賊人還沒有第二封信嗎?」
就像是配合好要響應他這句話似的,很快就有個千總府的士兵跑來稟報︰第二封密信也已送到,這一回是被人順著牆丟進來的。
楚長煙沒有拆信,趕緊捧到曹尚真面前,他捏起信封一角,撕開一道口子,抽出信紙,看了一眼就哼道︰「要錢還真是急。」便將信丟給楚長煙。
他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明日午時前將一百萬兩紋銀備妥。
「明日午時前就要現錢,搜干了你們小鎮也不會有這一百萬兩銀子,明擺著若不是這群綁匪太傻,就是他們壓根不想交人。」
「大人想怎樣做?或許卑職可以去鄰縣求助,然後我們再和綁匪要求延長交款時間,丘大人的安危總是首位。」
「對方要錢我們就一定乖乖地給嗎?」曹尚真忽然沉下臉來,「到現在我都不知道夜溪的死活,萬一夜溪已經……難道要我白白送錢過去?」
楚長煙怔了怔,「那,丞相的意思是……」
「來而不往非禮也。他們既然送信過來,我們為何不能送信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