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溪,你知道嗎?」他把玩著她的一縷秀發,慢悠悠地說︰「雖然我可以裝得很大方,但我的心眼兒其實非常小,小得只能裝下你一個。」她打了個哈欠,迷糊地咕噥一聲。
「你什麼時候大方過了?」去年地方鬧干旱,皇帝帶頭開國庫賑災,還暗示要臣子們都跟著一起捐錢。這家伙表面上積極響應,說要帶頭捐出一年的俸銀,但是鬼都知道那不過千把兩銀子的俸銀,不過是要進曹府時給曹家門房的打點錢而已,他若是抖抖衣縫,掉出來的銀子都不只萬兩以上。
他當然知道她話里的意思,于是深幽地笑了。「你不覺得我對你一直很大方的嗎?你要什麼我都會雙手捧到你面前,我願意讓全天下人都欣賞我這個美麗又能干的娘子,但是,絕不允許別人覬覦。」
「誰會覬覦我?」她含含糊糊地應聲,大腦已經開始遲鈍,「他們覬覦的都是你的財產和官位而已。」
他吻了吻她的鬢角,輕聲笑道︰「傻丫頭,你就什麼都沒看出來?沒看出來也好,你不是那個人的對手,還是交給我來辦吧。」
「唔唔,交給你辦,都給你辦……」她已經是半夢半醒,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只是在將身體再度深埋在那一個溫暖堅毅的胸膛中時,還不忘提醒自己不要踫傷了他。這個男人總是讓她操心、煩心,又次次動心。兩年了,居然還沒有變。
丘夜溪不甘心就這樣莫名其妙被人算計,她隱約覺得自己和曹尚真被人盯上,而曹尚真又好像知道些秘密,卻不告訴她。她向來有股韌勁,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是千難萬險也要做到。
所以第二天她找了個機會溜出客棧,先去買了幾塊那男人愛吃的老婆餅,才獨自一人到了那間賣火槍的小店門前。
門前靜悄悄的,她想不出楚長煙會派人藏在哪里監視。周圍的其它店鋪或民宅里嗎?
正想著是不是該繞到哪里去找個好的角度監視一陣子這間店鋪,或是再想辦法調查,沒想到店鋪的老板忽然走了出來,像是正好要出門,驀然與她打了個照面,他楞了楞,然後笑道︰「夫人又來了?可是要來看貨?」
丘夜溪不好躲避,只好點點頭。「嗯,想再看一下。」
「我就說我家的貨最是難得,貨品上乘。夫人里面請。」用眼角余光打量了一下四周,倘若楚長煙的探子就在附近,應該會把自己進入這間店的消息告訴他吧?
雖然遲疑,丘夜溪還是邁步走了進去。
老板躬著身,將她一路領進後院。
只是推開上次她進入的那問屋門,她便赫然驚呆住!
屋內竟然還坐著兩個人,而這兩人就是前次在漁村她見到的那兩名流寇!她立刻盤算著該怎樣月兌身。
那流寇一眼看到她卻哈哈笑道︰「怎麼又是這標致的娘兒們?老板,這不會是你媳婦吧?」
「別亂說,我怎麼配得上這麼尊貴的夫人?」老板笑笑地踱著方步跟了進來,反手將門一關,「你們知道她是誰嗎?人家可是京城里響當當的大人物啊。」
聞言,丘夜溪登時倒抽了一口涼氣。自己從來沒有告訴過老板她來自京城,听老板的口氣卻好似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世,她來不及多想自己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隨身的寶劍短匕都沒有帶出來,只能一拳打向那老板的面門,企圖開門沖出去。沒想到那看似平常的老板竟然也是有功夫的人,早做了準備,不但避開那拳,還大喊一聲,「留下她!她是官府的人!」
身後那兩名流寇反應極快,一人抽出一把腰刀就砍了過來。
丘夜溪沉著應對,抄起旁邊一把凳子反丟向身後,砸中一人,但是屋門要向內拉,她的身子不得不倒退一步,就在此時,第二把刀已經砍了下來,她旋身避開,一腳踢在那流寇的手腕上,將他的刀踢飛出去,門開了一條縫,她已如電般掠出。
掠出這間房屋,本已不怕有人再追上來,她相信那些流寇不過是烏合之眾,沒有多少真功夫,但就在一時大意之間,耳畔傳來幾聲尖銳的破空之聲,像是有人使了暗器。
她險險翻身避開了其中幾枚,卻被另一枚打中手臂,這暗器上不知是淬了毒還是麻藥,一下子她半邊身子就不能動了,再一瞬,連意識都變得模糊起來,只覺恍惚中有個人跳到她的身後,那聲音很是悠遠沙啞,「把人抬進去!」
那人是流寇的首領嗎?若她身陷這些人的手,而且身份還暴露了,只怕……凶多吉少。可最要命的是,如果她已經暴露了,曹尚真也可能會被發現,他還不知道這邊的情形呢,不行,得想辦法告訴他,想辦法……
曹尚真一早發現妻子出門,心頭就莫名惴惴不安,總好像心神不寧似的。他命令曹瞻去找人,將她立刻帶回來,但是曹瞻出去轉了一圈,說是沒有看到夫人的影子。
他飛快地在心中分析。夜溪能去的地方不多,肯定和調查刺殺他的人有關,而到了這月蘭鎮附近她遇到過的人和事,都已經和他說過,她唯一可疑的地方就是那間私售火槍的小店。她會去那里嗎?
正要自己親自去找,楚長煙便急匆匆地跑來,他大汗淋灕,氣喘吁吁,開口就問︰「丘大人在這里嗎?」
「怎麼?」曹尚真一看他的臉色就知道事情不妙。
他遞過來一封信。「這是有人剛送到千總府的,送信的人交了信就走了,我正在派人追查,但是還沒有線索。」
曹尚真打開那封信,上面赫然寫著
丘夜溪已在我手,交一百萬兩銀子即可贖人。
他盯著那行字看了幾遍,驀地笑開。「夜溪出去買東西,很快就回來,這是什麼麼人在故弄玄虛?」
楚長煙遞過來另一個紙包,「來人送信時連這個一起送來,卑職不知道是什麼,這是什麼意思,丞相大人您……」
那紙包中竟然是老婆餅。
曹尚真的瞳眸倏然像浸到了寒潭墨池之中,緊緊握著那包餅,久久不發一語。
「若丘尚書真的出了事,卑職這就派人全鎮搜捕!」看出他的臉色,楚長煙也知道事態嚴重了。
可又過了半晌,他居然重新露出一個笑容。「不必這麼費力,綁匪不過是想要一百萬兩銀子而已,我給得起,咱們就慢慢等好了,等到對方說什麼時候交錢。」
楚長煙擦著汗,戰戰兢兢的說︰「丞相大人,一百萬兩可不是小數目,您……隨身帶著這麼多錢?卑職的意思是,若今日放了他們,豈不是要縱虎歸山?只怕他們的胃口越來越大,下次不知要開價多少,也許還會直接綁架您,要挾朝廷。」
「那你想怎樣?」他斜睨著他,「難道要不顧夜溪的安危嗎?」
「卑職當然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先等綁匪的下一封信,但是卑職還是想暗中全鎮搜尋。這鎮子不大,應該能找得到。若找到了線索,卑職就來告訴丞相大人,至于下一步如何行事,全听大人您的意思。」
「對方不會給你找人的機會。」曹尚真將那張字箋放在鼻尖前輕輕地嗅了下。
「這紙上有海水的味道,難道你沒有聞到?」
楚長煙楞住,「大人的意思是……」
「只怕夜溪是被那些海上流寇抓住了,而且,已經偷運到了海上。」他的手指輕揮,將那張紙丟在旁邊的桌上。
讓楚長煙不解的是,他此刻的表情並沒有過多的焦慮和緊張,那一抹噙在唇邊的笑意就像是已經看穿什麼似的,胸有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