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奪前妻(下) 第9頁

「我的身體還在軍營里?」裘善忙問。

「你的右手臂被削斷,軍醫不認為你能活下來,但郭煜的求生意志很強,軍醫說渡過這關他不會死了,只是缺手斷腿又無法說話,下半輩子會過得很艱難。郭大將軍罪惡感深重,拿出千兩銀票將裘善送回京城。」

「裘夫人看到兒子變成那樣,肯定會很難受吧,至于一心想嫁給你的陳姍姍,我想看看她到底有多愛‘裘善’。」

「哥哥……」亦畫輕輕拉著兄長的衣袖。「你怎能相信這種事?」

「兩個原因,第一︰‘裘善’的朱砂痣和斷掌消失,而……」何亦書翻開「郭煜」的手,那里有明明白白的斷掌和朱砂痣。「第二,亦畫,你看過姑姑留下來的冊子了嗎?」

「看過了。」

「你沒懷疑過姑姑怎會有那麼多奇思妙想?怎會懂得那麼多沒人知道的事?」

她確實懷疑過,但那是她的親生母親啊!

「這個問題我認真問過姑姑,她告訴我她來自數百年後,也跟我解釋重生與穿越。」

「重生、穿越?那是什麼?」

「當人死後,沒有進輪回,魂魄進入另一個人的身體繼續活著,這叫重生,就像郭煜與裘善。但如果魂魄進入的那具身體,在數百年前或數百年後,就叫做穿越。

「剛穿越來那幾年,她天天盼望能夠回家,與親人一起生活,卻沒想到會遇見你父親、愛上他,愛得放棄所有理想與原則。」

生下亦畫後,姑姑不斷流血,眼看只剩下一口氣,可她沒有張皇失措,依舊笑得滿眼溫柔。

姑姑對他說︰「小書,姑姑要回家了,回到那個有電腦有飛機的家鄉,可惜我帶不走妹妹,你能不能幫我照顧妹妹?」

亦書用力點頭、用力保證。

姑姑寫過很多好听的故事,他本打算念給妹妹听,還想告訴妹妹,等她長大、老去,總有一天她也會飛到姑姑的世界里,重新當姑姑的女兒。

但爹娘為了保護妹妹,不讓外人知道她的身世,更不願意讓妹妹有寄人籬下的失落感,便將她掛在母親名下,成為他的親妹妹。

而何亦書想給妹妹講的故事書,全讓娘親給收藏起來。

所以……「郭煜」的身體里面,真的住著裘善的靈魂?

何亦書看看裘善、再看看妹妹,說︰「你們好好談談。亦畫,如果最終你仍舊決定與裘善分開,那就徹底決斷,別怕,你有哥哥可倚仗,誰都甭想欺負。」

說完,他意味深長地看裘善一眼,走出屋外。

屋里又剩下二人,裘善上前一步,她下意識退後兩步。

見她如此,他沉聲道︰「娘子,是我辜負你的信任,沒把家事安排好,是我害你帶著孩子千里迢迢千辛萬苦來到渝州,更是我讓你委屈受盡、無處喊冤。你有權怨我,如果你真心恨我、恨到此生不願再見到我,那麼我會順你的心意。但是,在做決定之前,請先听我說幾句好嗎?」

她沒點頭、沒搖頭,也沒有調頭離開。

裘善繼續說︰「世間沒有幾個人能夠認同重生這種事,我既然佔據‘郭煜’身子,就必須認分當郭煜。

「郭煜沒有妻子、母親,他說一沒有人能說二,郭大將軍心頭不爽頂多罵上幾句,只要我堅持娶你為妻,沒人可以反對。」

「如果你願意,請你讓我重新追求你、重新回到我身邊當‘郭煜’的妻子。如果哪天我回到裘善的身體里面,那麼和離依舊做數,你不需要陪伴一個廢人,熬壞自己的一輩子。」

亦畫緩聲道︰「有了裘善的靈魂,郭煜不會碌碌無為,日後必定前程遠大,而何亦畫,一個和離過的女子,憑什麼嫁入大將軍府?反倒是成了廢人的裘善……如果陳姍姍不肯對你忠貞,或許我能夠重回裘府支應起那個家、教養我的孩子。」

這話說得夠明白——她不恨他、不打算與他撇清關系,她願意成為裘善的妻,即使他已經變成無用廢物。

他听懂她的心思,听懂她對自己的感情,听懂裘善是她心底的唯一。

他笑了,拉開嘴角,從小笑、大笑到仰天大笑,何等幸運啊,他終究是心想事成、夢想成真,裘善高興得跳起來,抱住亦畫轉圈圈。

「謝謝你!謝謝我的娘子,謝謝……」他高興到語無倫次,腦袋澆了漿糊。

他這樣快樂啊……怎會一個算不上救命之恩的恩惠,就讓他投注那樣深刻的感情?

「亦畫,你想要什麼,‘郭煜’富得流油,你告訴我,我通通給你買。」

男人對女人好,就是用拼命為女人花錢來做表現?所以他當了匕首,給她買一馬車東西?

望向窗外,那里有滿院子菊花,亦畫失笑。「你這是慷他人之慨。」

「他欠我的,若不是郭煜胡鬧,按照計劃差事辦完就該撤退,我哪會變成這副模樣,娘子不知道,刀子從肩膀削下去那刻有多痛,要不是痛到意識模糊,我又怎會把舌頭給咬斷。」

光是听著亦畫都覺得心痛難當,他是怎麼忍受下來的?

輕輕撫上他的臉頰,認真看著他的臉龐,幸好還有熟悉的憨厚眼神和無辜表情,否則她要到哪里找到裘善的痕跡?

兩筆濃墨劍眉、一雙勾人魂魄的桃花眼、精致完美的五官……當他的妻子壓力肯定不小,如果可以選擇,她更想成為夫君黝黑粗糙、長相平庸的裘少夫人,至少能少費點神,不用擔心相公遭人覬覦。

捧起他的臉,她問;「還痛嗎?」

「不痛了,現在忍受那份疼痛的是郭煜。」真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相公,我是認真的,若哪天你變回裘善,我還是要當回裘少夫人,和離書,我不認。」

這話不甜、不精彩,卻狠狠地把他的心髒給裹上大棉襖,即使外頭冰天雪地也澆滅不了里頭的熊熊烈火。「好。」

到時的事到時再說,現在他只要專心享受她的疼愛。

「所以我們就維持這樣子好嗎?不成親,但是在一起,你還是寶寶的親爹,還是我的相公,但哪天‘郭煜’不得不成親,那你便和郭少夫人好好過日子,我可以一個人,沒問題的。」

「不要,我不想委屈你。」郭少夫人,她非當不可。

「若我與郭煜成親,哪天你回去了我怎麼辦?留著我在二世祖身邊任他欺凌?你舍得。」

他舍不得,可是……擁她入懷,他無話可以反駁。

夫妻本是一生一世的事情,怎麼到他這里就這麼困難?老天爺能不能對他好一點?

第十一章  郭煜戴罪立功(1)

「沒事,我覺得這樣挺好。」

貼在「郭煜」胸口,沒有罪惡感的亦畫感到安心,她其實很喜歡這樣說話,喜歡听著他穩定的心跳聲,篤篤篤地,一下下撞在耳膜上。

不必過多證明,她就是知道,那一聲聲敲的全是「我喜歡你」,他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自己。

就算沒有透過買東西來確定,他的眼神、他的小心翼翼,他對她的感情表現在每個身體的細節里。

被男人這般專心喜歡著,任何女人都會淪陷,不管他長相平凡或俊逸。

他圈住她的身子,把小小的她收攏懷中,他眷戀這樣的「收攏」,這個動作讓他幸福而滿足,有種「她就是我的、她只是我的」的驕傲,也有因佔有欲而引發的成就感。

是認真的,他默默喜歡她多年,從不敢奢望有一天她會是為他的。

低下頭,親親她的額頭,親親她的鼻梁,親親她的唇瓣,他輾轉流連,享受她的馨香柔軟,享受她不由自主的淪陷與回應,衷心盼望這輩子就停留在此刻。

兩人喘息不定,情火漸漸燃起,他說︰「我不想委屈你,我要你光明正大站在我身邊,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

「我早就正大光明站在你身邊,所有人知道我是裘善的妻子。」

沒錯!但恨的是——他現在不是裘善,卻又害怕回去當裘善,矛盾的他、矛盾的狀況,矛盾得讓他不知所措。

她理解他的矛盾,但這個矛盾非正常人能解,最好的做法是擱置。「所以,你現在必須回軍營了對吧?」

「對,有孫樺、趙苑金的危機在,就算郭大將軍不是我親爹,但他是一手提拔我的恩人,朝廷需要他鎮守邊關,于公于私我都必須盡快回去。」

「什麼時候走?」她舍不得,卻必須放手。

「我的傷尚未痊癒。」他悶聲,睜眼說起瞎話,只想多留兩天。

她咯咯輕笑,因為她和他一樣也不願意分離。

「能告訴我到底是什麼情況嗎?」

「知道潘丞相嗎?」

听到這三個字,亦畫咬牙切齒。「怎不知?對付哥哥,他沒手軟過。」

「潘丞相這麼賣力,目的為何?」

「還能是什麼,不就是為潘貴妃所出的大皇子鋪路。」這種事,不需過度思量,人都是為了利益權勢出賣靈魂。

「可大皇子年幼,這麼積極排除異己、替未來鋪路,會不會未雨綢繆得太早?何況唇亡齒寒,國破家安在?如今吳、楚、燕三國聯手企圖並吞大周,好不容易郭大將軍穩住戰局,在這情況下孫樺卻逼趙苑金對郭大將軍動手,萬一大周沒了,他還為誰鋪什麼路?」

「難道他的目的不是奪嫡而是滅周?潘家枝大根深,整個家族都在周朝安身立命,國家被滅,他們何來好處?」

「說得好。他們憑什麼認為沒有郭大將軍在,大周還能全身而退?」

「是……通敵?他們與其他國家有了秘密協議?」

「我是這麼猜測的,但手中沒有證據,想要證據就必須回軍營找。」

「但通敵他們能得到什麼?政權更迭?可是大皇子才兩歲……」

「是啊,才兩歲,潘丞相急什麼?他想當攝政王?」

亦畫猛然抽氣。「攝政王?他憑什麼敢?」

「皇上登基之後,與舅兄聯手推出的幾道政策,件件都與潘丞相扯上關系,斬除他不少根基,他早已不耐煩受皇上所制。」

「所以他借戰事與郭大將軍聯手,逼迫皇上處決哥哥。」

「是,武能安邦,文能定國,鏟除文臣後又對武官動手,屆時軍權政權一把抓,潘丞相的攝政王之路才能走得穩當。」

「太可怕了!你快回軍營吧,護郭大將軍安全。」

「我會回去,但必須先安排妥當,至少不能讓人在我與舅兄之間做出聯想,也必須為這段時間的失蹤找到說詞。」

此次回營,「郭煜」不能再當二世祖,他必須大徹大悟、改頭換面,這麼大的變化……該從哪里讓人信服呢?

亦畫嘆息,圈住他的腰。「真累,為權勢機關算盡,值得嗎?」

「有人覺得值得。」

就是有這樣的人,世間才會紛紛擾擾、爭端不斷,少數人的野心造就多數人的不幸,可憐的是天下百姓。

青荷進屋,看見小姐居然和阿善抱在一起,哇……太快了,快得她的小心髒承受不起,她指著兩人,咿咿啊啊好半晌說不出話。

亦畫尷尬極了,她這樣「不守婦道」……

幸好男人臉皮有得天獨厚的厚,他開口,「干麼這麼驚訝?你不是希望我當倒插門女婿?我同意了。驚訝不?驚喜不?要不要雀躍得跳上幾下?」

然後青荷就驚訝、驚喜、雀躍地蹦起來,她歡天喜地大喊著往外跑。「少爺、陳伯、陳嬸,小姐找到倒插門女婿了……」

還沒喊完,突然想起阿龍讓她傳的話,又魯莽往回闖,沒想到這回……更辣眼楮,如果不是她折返得夠快,阿善的唇都快貼上小姐的了。

她掩住雙眼,揚聲問︰「阿龍問,阿善綁回來的人要怎麼處理?」

天……亦畫好想死,連忙推開裘善,問︰「你綁了人回來?」

「不是綁,是請。」他笑了笑,對青荷說︰「把大師請進來。」

青荷松開捂住眼楮的十根手指,吐吐舌頭,說︰「是,新姑爺。」又對小姐眨眨眼楮,「青荷還小呢,小姐悠著點兒。」

一句話,炸出她滿臉通紅,戳戳裘善堅硬的胸口,低聲抱怨。「都是你的錯。」

「對,都是我的錯。」他認錯認得很真誠,但打死不想改過。

阿龍押著人進屋,何亦書也來了。

看著穿著一身道袍的清風大師,裘善瞬間沉下臉,什麼話都沒說,對方已經感受到說不出口的壓力,彷佛氣喘得稍微大一點,自己就會身首異處。

「大師請坐。」

裘善的口氣溫和,清風大師卻覺得有如六月降雪,凍得他的血液結成冰,他想逃不想坐,但兩條腿軟得站不穩,還是阿龍扶了一把,他的才能穩穩當當地停在椅面上。

所有人都入座,清風大師舉目望去,桌面上沒有水酒,他卻宛如入了鴻門宴。深吸氣,他鼓起勇氣問︰「不知公子請我過來,有何要事?」

裘善一攤手,朝亦畫勾勾眉毛。就說吧,哪有綁人?明明是請人回來,好吃好喝伺候著呢。

看著兩人的眉眼官司,清風大師要是知道裘善心里想的,肯定想問︰既然是「請」,為什麼要把人裝箱?

裘善︰那不是……箱子里安全嘛。

他從袖口拿出一張生辰八字。「還請大師仔細看看,這八字如何?」

口氣溫柔再溫柔,溫柔得他雙目透出殺氣,彷佛他沒說清楚就可以整理好行李,準備下地獄。

心跳如雷鳴,清風大師將八字翻過來覆過去連看三、五遍。

這個八字有幾分眼熟,突然一段陳年往事躍上心頭。是她嗎?不可能吧,沒意外的話,那丫頭早就成為江家童養媳,被折磨得沒了性命。

對,不可能也不至于……他壓抑懼意望向裘善,只見他望向亦畫的眼神溫柔得可以掐出水。

八字是這小娘子的?她一看就是養尊處優、嬌慣養大的,肯定不是當年那個女娃兒,那麼這個八字……是要合婚吧?

心里有了譜,清風大師開始說道︰「這八字顯示出此人身分高貴,只是年少時期多有波折,不過成親後定能旺夫旺家……」

緊接著他開始往死里夸,恨不得把小娘子的命夸成天上有、人間無,只有神仙才配得上的命格。

越听亦畫越迷糊。怎麼會?同樣的八字、同樣的大師,怎會出現截然不同的結果?

她截下話,問︰「可這八字大師算過,你說我是天煞孤星。」

清風大師一怔。不會吧?這麼巧,她就是當年那個小姑娘?硬著脖子,他試著再替自己辯駁。「小娘子確定是我?外面不學無術的江湖術士滿街跑,小娘子可別弄錯人。」

「就是你!當年娘帶我去觀里,是你親口說的。」亦畫說得斬釘截鐵。

「原來是你啊?」何亦書冷下臉。

當年謠言逼得他們走投無路,為此事,娘受爹責備,滿心愧疚,竟只是因為他的滿口胡言。

亦畫追問︰「所以我的八字到底是好是壞?是旺夫益家還是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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