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夫我橫行天下 第6頁

不願推開他,也不想正視自己的貪欲,漫漫只能看向窗外。

院里的棗樹長得很好,往常這時候師父總愛和她在樹下對弈,有時下著下著想起往事,師父停下棋子,雲淡風輕地說著情感濃冽的故事。

「你還好嗎?」

他的憂心忡忡二度溫暖了她,緩緩嘆息,他對誰都這麼溫暖的啊,才會讓前世的自己會錯意,表錯情。

「沒事,只是想起師父了。」

「你師父呢?這幾天都沒見到她。」

笑容斂下,漫漫垂眉,握著手指,沉默以對。

不想說?還是不能說?話題再度斷掉,她不是個好的聊天對象。藍殷起身,將蟾蛛粉歸位,卻發現櫃子後方……

藍殷還來不及探究,就听見屋外有人大喊。「小神醫,快救命!」

漫漫放下藥杵跑出去,藍殷也跟著往外。

只見一名六、七歲的小姑娘站在竹籬外,她心急如焚,眼角有殘余的淚水。

「神醫姊姊,快救救我哥哥!」

「哥哥怎麼了?」漫漫問。

小女孩名叫桃花,父母親很早就不在,家里只有她與哥哥木柳相依為命。

今年春天哥哥外出做工,不知犯了什麼事被主人毒打一頓,傷及肺腑,幸得漫漫及時醫治,方撿回一條命,經過幾個月的調養好不容易又能出門,誰曉得才幾天功夫又出事了。

「哥哥又遇上王少爺,看到哥哥王少爺二話不說就讓人把哥哥痛毆一頓,還摺下狠話,說︰『我倒要看看,這次還有沒有人能把你救活』。」

桃花啜泣不止,他們又沒有想要害人,他們只是想活著而已啊。

漫漫長嘆,背上醫藥箱,踩起風火輪,跑得飛快。

藍殷緊隨在後頭,一路跟來。

不久楊家到了,有村民圍在門口,在看見漫漫同時紛紛松口氣,漫漫朝大家一點頭後直接進屋。

「小神醫來就沒事啦。」張大嬸笑道。

「這麼相信她?」藍殷不解,十四、五歲的姑娘,醫術真能登峰造極?

「當然相信,有小神醫在,沒有醫不了的病。」

她那口氣,說的哪是漫漫,根本就是佛祖吧!

「就是就是,小神醫在的地方,牛頭馬面就沒戲唱。」

越說越夸張,漫漫只是個大夫,怎麼在他們眼里就成了救苦救難的菩薩?

看見他沒被說服,立刻有人跳出來舉例說明。「上回阿牛抬到京城醫館,大夫連藥都不開,直接讓人把他抬回來,還說想吃啥吃啥,想做啥做啥,反正沒幾天好活了。結果咱們小神醫出手,都快兩年了,阿牛越活越精神。」

「阿明兒子生下來時跟老鼠一般大,連哭都哭不出聲,臉紫身體黃,阿明都挖好洞等著兒子沒氣就往里埋,結果小神醫拿起銀針往他身上扎幾下……活啦,現在都能到處走了。」

听著眾人的崇拜,藍殷對漫漫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走走走,回去做飯,做好飯送過來,治好病,小神醫該餓了。」

「我家里攢了十幾顆蛋,待會兒給小神醫送過來,怎麼覺得小神醫瘦了!」

「我本打算把家里的大白鵝給小神醫送過去呢,這會兒恰好一起送。」

「有肉有蛋,那我去園子里摘點白菜,也給小神醫送來……」

大伙兒吱吱喳喳,討論個沒完,人走遠了,還能隱約听見他們討論小神醫的事跡。

看一眼屋里,藍殷輕笑,這麼受愛戴?宮里御醫都沒她這麼春風得意。

目送村人離開後,藍殷走進小屋。

進屋,滿眼詫異,這也能叫房子?是幾根木棍撐起的一堆茅草吧,連門都沒有,也是,這種房子哪還需要門,小偷進門做啥?送東西嗎?

屋里挺敞亮的,倒不是窗戶大、采光好,而是屋頂透著天然光,好天氣沒差,但要是哪天下起雨,可以想像其淒慘悲涼。

床上躺著一個瘦弱少年,頂多十二、三歲,身上染滿鮮血,他空洞的雙眼彌漫著一股死寂之氣,彷佛對人生失去意念。

「桃花,去打一桶干淨的水。」漫漫說。

同情心泛濫的藍殷接話。「我來。」

漫漫一愣,不敢置信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養尊處優的二少爺幾時學會打水了?他不是只會斗雞走狗,胡鬧生事?

漫漫俐落月兌去木柳的外衫,在看見肋骨上滿布的瘀痕時,鼻頭一陣酸楚,這就是階級,就是平民一輩子無法翻身的證例?

吸口氣,把滿腔心酸壓抑下去,現在她必須救人。

拿出銀針,她對意識清醒的木柳說︰「不怕,姊姊來了,你先睡一會兒,睡醒就沒事了。」

低聲安撫過後,她將銀針刺入少年的穴道,動作很輕,像擔心把他弄痛似的,不久微微的鼾聲傳來。

藍殷捧著水盆站在門口,被她的專注給吸引,分明是扎針,她卻做得像在跳舞,每個動作都輕得像羽毛,微微地撫過人心,他不是患者,卻也被她的眼神給安撫了。

「水燒好了?」漫漫放下銀針問。

「對。」把水送進屋後,藍殷沒問過她,擰了帕子直接把木柳身上的血漬拭去,邊擦邊說︰「左大腿有兩處外傷,右小腿骨折,肋骨斷三根,月復部……」

隨著他的話,漫漫的眼光微詫,他什麼時候懂這些了?

咯咯兩下,藍殷將他月兌臼的手腕接回去,漫漫捧過他的手,清理上頭的傷口、縫合,才上好藥,他取出藥箱里的棉布,將傷口裹起。

沒有人指揮,他與她的配合無比契合,屋里沒人對話,卻彌漫著一股和諧氣氛,彷佛他們就該這樣合作,彷佛默契本就存在于兩人中間。

傷處理好後,漫漫在屋前用小火爐熬著湯藥,藍殷看著蹲在一旁掩面哭泣的桃花,慢慢走到她身旁也蹲下。

安慰人這種事,他缺乏經驗,但他知道分心是萬靈丹,這顆藥他從小用到大,每次都能奏效。

在他怨恨江氏時,他就分心想想大哥對自己的好,想想「白靈」對自己說的話,想著想著,心就不難受了。

「說說。」藍殷道。

「說什麼?」桃花一臉的眼淚鼻涕,有點丑。

「壞蛋為什麼專門欺負你哥哥?」

「王少爺喜歡沈姊姊,可沈姊姊待哥哥好。」說著她又想哭了,太委屈。

爭風吃醋?那也未免太狠,暴戾程度和呂楊有得拼,那樣的人就不能讓他們生活得太安逸。

握緊拳頭,指節處發出嘎嘎聲,那聲音是在提醒藍殷,替天行道的時機到了。

想起呂楊,風水輪流轉,那些被呂楊欺負過的人,見他失勢還能不欺負回來?雖有長公主護著,但這並不影響他被蓋布袋、被狗咬、被莫名飛來的磚頭砸中腦袋,想想他的慘狀,藍殷忍不住心情飛揚。

倒楣事一多,他玩妓子玩到不舉這樁就無足輕重了,流年不利能怪誰?

是藍殷動的手?

對啊,呂楊弄斷大哥兩條腿,他就弄殘呂楊的第三條腿。

對,他不善良,他睚皆必報,誰虧欠他就要找回來——這是「白靈」教的,他把她的話听進去了,有本領,事情才能往他要的方向發展。

「李花,那個少爺叫什麼名字?做啥的?」

「哥哥,我是桃花。」她糾正過後才回答。「王少爺是縣太爺的兒子,叫王志成,他不許哥哥去鎮上做工,但我們家沒有田,不去鎮上做工會餓死。」

「大開眼界啦,皇帝都不敢說這話,區區縣太爺兒子竟有這權力。楊花,你哥哥在哪個鎮上做工?」

桃花又一愣,吶吶回答,「哥哥,我叫桃花。哥哥在衡江鎮做工。」

揮揮手,行啦,他承認自己對女人不上心,對女人的名字更不上心。「想不想看姓王的倒大楣?」

勾勾眉,藍殷拉出邪魅笑意。

桃花一听嚇大了。「千萬別,哥哥說那種人我們招惹不得。」

「爺就還沒踫過惹不得的。」鼻孔一哼,眼底蹭出兩簇名為驕傲的小火苗。

「王少爺會找哥哥麻煩。」

「我最喜歡找人麻煩,哪會怕麻煩上門,杏花等著吧,等著看王少爺變成王小饕。說說,想讓那個壞蛋變成啥樣?」

又喊錯?桃花想想,算了,大家都知道最近跟在神醫姊姊身邊的公子腦袋病了,不好使。「我想要他和哥哥一樣慘。」

一樣慘哪夠?怎樣也得收點利息。飛揚的他歡暢地許下承諾,「等你哥哥傷好了,我保證到時你哥哥能在鎮上橫著走。」

桃花嘟曦道︰「哥哥又不是螃蟹,干麼要橫著走。」

她望著他,黑黑亮亮的眼楮不像小騙子那麼大顆,小騙子的眼楮太干淨、太清澈,能讓人輕易照見自己,迫得人無所遁形。

笑著,藍殷轉頭看向正在熬藥的漫漫,誰知成形的默契讓兩人的視線一個不小心撞到一起。

咧起大白牙,他沖著她猛笑,他笑得自然,她卻是尷尬,偷窺被抓很難自在的呀,含羞斂眉,她飛快把頭轉往另一邊。

這副小女兒姿態勾出他大笑,他笑得春風得意,綠水逶迤,笑得紅花朵朵開,幸福快樂滿園來。

他就要啊,就要一直看她,就要她把自己當成最特別重要,就要被她看得無所遁形,就要……是她對吧?

多年的那個疑問,再次爬上心頭。

第三章  假討厭真喜歡(1)

她拒絕過的,但是他拒絕她的拒絕。

藍殷無賴到令人發指,無賴到罄竹難書,而漫漫是公認的好脾氣,好人對上流氓,除了俯首稱臣,找不到第二條出路。

于是無賴流氓掛起勝利表情,牽起溫柔小神醫,趾高氣昂闊步向前走,但她累得彎腰駝背,無法趾高氣昂。

沒關系,氣勢他來造,她只要負責把手放在他的掌心中央。

她當然不肯,但……架不住他無賴啊!

他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什麼心態,就是覺得在她身邊特別自在,想跟她說話,想看看她,他的朋友不多,但他想把她納入最好朋友的範疇內。

朋友是啥?是可以兩肋插刀的對象,所以牽牽手算什麼?

漫漫對病患超好,處理完木柳的傷還打算留下來照顧楊家兄妹,要不是人家外祖母聞訊趕來,他們還在那堆茅草木樁中享受自然光。

善良大概會感染吧,藍殷覺得自己被薰陶了,因此拽下玉佩遞給桃花。

「等你哥哥傷好,把房子修一修再買幾畝良田,有土斯有財,記得啊,別隨便找小當鋪,直接給京城最大的當鋪,應該能多賣個幾百兩。」

他只差沒把「錢多多當鋪」給挑明說了,希望桃花能聰明點,別浪費了自己的布置。

藍殷說得雲淡風輕,但出手的慷慨讓桃花目瞪口呆,忍不住放聲大哭。

他被哭得腦袋發漲,只能戳戳漫漫,委屈巴巴。「你哄。」

但漫漫樂意看他窘迫,于是退開幾步回答,「自己惹哭的,自己哄。」

想啥呢,他不是不會哄,不過是給她表現機會,好吧,他來就他來。于是藍殷涼涼說︰「不想要就還給我,干麼哭成那樣,我又沒拿刀子逼你。」

倏地,桃花立刻閉嘴,不哭了。

他用最快的速度解決桃花的眼淚,然後他們就離開兩兄妹的家,準備回到他們的小家。他們?藍殷第一次覺得這兩個字真可愛。

「我很好看對不?」他轉頭,沖著她露出大白牙。

「什麼?」她沒听懂。

他指指自己。「你笑得這麼開心,是不是因為我長得英俊瀟灑?」

才怪,她只是想起他給桃花改了無數名字,桃花無奈,偷偷在她耳邊說︰「哥哥的腦袋瓜不好使,姊姊給他治治吧。」

輕嘖一聲,她推開他湊近的俊臉。「不是,我只是心情好。」

藍殷也是心情好,因為她被他握住的小手不再緊繃,因為她有問必答,不再句句閃躲。

他們的關系向前躍進一大步,越來越朝著「親密好友」的方向前進,由此可推論︰痴纏非壞事,只要一路堅持,再固執的人終將敞開心扉。

是的,他清楚察覺她的疏離與客套,她企圖將兩人的關系定位在「不相干」與「陌生」上,但他不要順從她的心意,因為……她是他找好多年的小騙子。

漫漫沒看他,卻被看得頭皮發麻。「你干麼老對著我笑?」

「因為你長得美艷無雙。」

「膚淺。」

他揉揉鼻子痞笑。「喜歡膚淺男嗎?喜歡,我就保持,不愛,我立刻改。」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呢,四、五個男人從樹林里跳出來,定楮一看,那是村里有名的幾個潑皮無賴。

「小神醫又出診了,今兒個賺多少,要不要給兄弟幾個打賞?」汪大笑道。

漫漫皺眉頭,她從未招惹過他們,怎地今天會攔在道上?

汪大等人看見藍殷時也有點訝異,這娘兒們什麼時候身邊多個跟班?打量過後,他們看看彼此︰心中暗道︰不妨事,就是個小白臉,何況他只有一個,自己這邊卻有五人,不怕!待會兒打得他找不到爹。

「我沒錢。」

「怎麼可能?小神醫隨手一支人參都值上百兩,都說大夫濟世救人,怎不救救我們幾個可憐的兄弟?」說著,他們呵呵笑著,朝漫漫一步步走近。

「你與他們有過節?」藍殷低聲問。

「沒有。」

「他們應該是一直守在這里的。」意思是︰他們並非亂槍打鳥,而是刻意針對她來。漫漫想不起來自己幾時和他們結下仇恨?她還沒想清楚,汪大等人已從懷里抽出匕首,一上前就下狠手,打定主意要弄死兩人。

藍殷沖著他們淡淡一笑,腳踢手劈,對方還沒看清楚什麼情況,只覺得一陣旋風掠過,他們就東摔一個,西跌一只,被打得東倒西歪連連唉叫。

藍殷沒說話,拉起漫漫的手直接往山上跑,但跑過一小段,將她往樹後一塞,在她耳邊低聲問︰「想知道怎麼回事嗎?」

氣息噴上,耳邊暖暖癢癢,她下意識縮起脖子,與他拉開距離,回答道︰「想。」

他接過她的藥箱,縱身飛到樹上,先把藥箱擺妥後再跳下樹,他在她身前彎腰。「快趴上來。」

吭?為什麼?漫漫不解。

「要跟蹤他們,你沒武功,容易被發現。」

懂了!雖然有些害羞,但為滿足好奇,她還是趴上他的背,他的背很寬很硬,很讓人感到安心。

背起他,藍殷悄悄地尾隨五人身後,小心翼翼往前走,只是越走越不對勁兒,這是……往薛家方向?

男人在牆外學了幾聲鳥叫,不久後門打開,濃妝艷抹的董姝從里頭走出來,她看看左右沒人,低聲問︰「薛夕漫解決了?」

「沒有,你沒跟我們說她身邊有個高手。」

「說謊。薛夕漫身邊除了一個病秧子師父之外,哪還有其他人?」

「我干麼說謊?你看我們兄弟幾個被打成這樣,快拿藥費來,我們得去看大夫,也不曉得有沒有受內傷。」領頭男子道。

「我哪來的錢,不是跟你們說明白了嗎,我繼父攢了一百兩銀子給薛夕漫當嫁妝,除非你們把她弄死,那一百兩才會輪到我頭上,到時我就能把說好的三十兩給你們,現在你們啥事都沒做好,還敢跟我要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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