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惠娘咬了咬牙。她知道,若再推拒,恐怕會引起別人過多的關注,遂掀開窗板。「既如此,多謝楚爺。」
柳惠娘低垂著眼,不看他,伸手去接,卻在接包子的時候,故意松了手。
忽然手一暖,她的手被男人的大掌包覆住。
「接好,別掉了,不然潤哥兒吃不到包子會哭的。」
楚雄一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將及時接住的包子塞進她手里,故意正經八百地叮囑。
柳惠娘燙手似的將手縮回去,放下窗板。
這個殺千刀的!
她本來想故意弄掉包子,大不了賠他一個包子的錢,誰知道自己低估了這男人的狡猾,包子沒掉,還被他佔了便宜!
柳惠娘氣得想把包子給扔了,但一見到潤哥兒可憐兮兮的表情,心中不忍,最後還是把包子遞給了兒子。
包子無罪,不能浪費了。
馬車走在官道上,三日後才會到達下一個城鎮,表示這幾日都會宿在馬車上。
傍晚,商隊來到一處臨水的空曠地後便停下,護衛騎馬沿路告知所有車輛,今晚就在此處紮營夜宿。
很快的,各家馬車紛紛去搶好位置。
有錢的人家物資準備充足,便開始搭帳棚,準備就地升火煮食。
楚家商隊顯然慣常走這條路線,知道哪兒有水源,適合夜宿搭灶升火。
靠近水邊的好位置都被佔去了,柳惠娘爭不過別人,也不想爭,就讓車夫將馬車停到一棵樹下,還分了一半的位置給黃大嬸一家。
兩家說好,晚上一起搭伙做吃食。
黃伯是男人,提水的差事交給他,黃大嬸準備搭灶升火,柳惠娘則和兒子負責去撿樹枝當柴,大家分工合作,省時省力。
柳惠娘牽著兒子正要去撿樹枝時,楚雄已經帶著一捆柴過來。
「黃老,這捆柴給你們用。」
黃伯和黃大嬸受寵若驚,趕緊起身道謝,楚雄擺擺手說不客氣,還跟他們聊了起來。
黃大嬸他們是見過楚雄的,上回他的馬車用十個銅錢租給了柳惠娘,路上還順道載了村人,黃大嬸當時也是搭便車的其中一人。
有了這層關系,加上楚雄一點架子也沒有,聊天時便熱絡了些。
柳惠娘在一旁氣悶,只覺得心口悔恨,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這廝藉此順桿子爬,與黃大嬸家熟絡起來。
楚雄聊了一會兒,沒看她,人便走了,她卻知道,楚雄是故意做給她看,就算她拉著黃大嬸一家作伴,他也可以跟他們混熟。
柳惠娘打定主意,暫且先忍著,待到了京城,就能遠離那個男人了。
這時阿秋剛好回來,知道適才楚雄來過,不禁扼腕。
她不過離開了一下,卻錯失與楚雄說話的機會。
黃大嬸朝她額頭點了下,叫她矜持點,自家小女兒的條件如何,做娘的最清楚。依她看,楚雄眼光高得很,看不上她家阿秋的,還是到京城去找大女兒幫忙物色對象比較實際。
第3章(2)
隔日,天微微亮,商隊就趕著上路,早飯都在馬車上吃。
柳惠娘有了昨日的大意,今早特意叮囑牛一一把馬車靠後,緊跟著黃家的馬車。接下來一路上為了避嫌,她牽著兒子緊跟著黃大嬸一家三口,商隊進入鎮上後,就算住店,她也是拉著黃大嬸他們一起,甚至還提出大夥兒一起住,租個大一點的房間,兒子和黃伯睡外間,她們三個女人睡內間,如此還能省下不少銀子。
黃大嬸一家三口听到能省銀子,自然也很願意。
商隊走了十二天,大家一路作伴,路程中偶遇風雨,但沒什麼大問題,可以說是十分順利。
或許真是耳目眾多,楚雄又有自己的職責,這一路走來,倒是不敢明目張膽對她做出什麼太出格的事,加上柳惠娘的謹慎小心,從不讓自己落單,兩人倒也相安無事。
再三天就到京城了,商隊中的氣氛也因為隨著京城的接近而輕松起來,護衛們從先前的戒備森嚴漸漸放松不少,彼此的話也多了。
幾名護衛在休憩時,聊起到了京城後的打算。
有人相約去喝酒,有人手癢想去賭場試試手氣,當然更少不得去青樓找老相好,放松這一路來的緊繃。
從平鎮到京城這趟路,護衛們也不止一次出行了,資深的護衛存夠了銀子,還在京城買了間二進的宅子,在外頭金屋藏嬌,不給家里婆娘知曉。
男人聊到女人,總是樂此不疲。宋敬是京城人,有門路探听京城的消息,大夥兒要逛京城,跟著他就對了。
洪鐵把馬繩一扯,靠近楚雄這一頭,與他並進,附耳道︰「宋敬說三個月前金瓖樓來了——批新的姑娘,個個水女敕,約咱們幾個去玩玩,去不?」
楚雄笑了笑。「去,怎麼不去?」
「行,我跟他說。」
洪鐵正要策馬離去,突然被楚雄拉住,回頭看他。「怎麼?」
楚雄的目光直盯著前方的山坡,神情轉為肅穆,眼神變得銳利,剎那間整個人如一頭蓄勢待發的豹。
與他相交甚深的洪鐵,也立即繃緊了神經。
他知道楚雄向來很有能耐,有些深藏不露,平日和他們哥兒們說笑打鬧,其實只是在人前有所保留,要不是上回自己跟著商隊走水路,親眼目睹楚雄潛入水中,神不知、鬼不覺地把水匪的船給鑿了,又一人在水中殺了十幾個水匪,不然護衛頭子就會由他來做。
他們這些護衛雖然在楚家商行做事,但是被楚家掌事大爺賜家姓的人,唯獨楚雄一人,由此可見楚家大爺對他的看重。
「有異狀?」洪鐵低聲問,只不過他左看右瞧,看不出任何異樣,但他相信楚雄,因為此人有如同野獸般異於常人的敏銳。
楚雄只丟了句話。「告訴他們,前方有埋伏。」
洪鐵大驚,立即策馬往前去通知護衛頭子楚浩,只是沒多久,洪鐵就氣急敗壞地回來。
「楚浩不相信,說他早派了探子去前方探路,沒發現任何異樣,叫咱們安分點,別嚇著他人。」
楚浩是楚家的遠親,因為親戚關系被提拔上來。但凡事業做大了,總會有家族親戚趕來投靠,久了便繁衍出枝節,以親拉親,建立各房勢力。
楚浩是楚家一一爺那一支的親戚,護衛中以他馬首是瞻,自從楚家大爺提拔楚雄,並親自賜姓後,楚浩對楚雄就有了敵意,但在洪鐵看來,楚雄是懶得跟他爭位置,若要爭,楚浩肯定不是楚雄的對手。
楚雄嗤笑一聲。「行,隨他。」
洪鐵瞪大眼,正要月兌口而出,隨即想到什麼,左右張望後,壓低了嗓子。
「就這麼不管?」
「他是老大,出事了有他頂著,叫弟兄們把命顧好。」
洪鐵听懂了,楚浩是負責商隊安全的主事,就算出事了,也由他自己去收拾殘局,根本沒他們這些人的事。跟貨物相比,保命最重要。
「行,我偷偷去告訴其他弟兄。」
楚浩有一群拍他馬屁的跟隨者,楚雄自然也有信服他能力的追隨者,洪鐵要悄悄通知的就是這些人。
待洪鐵離去後,楚雄往身後瞧,商隊馬車排得老長,他負責中段的安危,故意把柳惠娘的馬車安排在他照看的範圍之內,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偏那女人太倔,不識好人心,要跟他反著來。
他護衛商隊多次,知道一旦遇襲,先死的便是那些跟在車隊尾巴的人。
有些悍匪可不是派幾個探子就能察覺的,山匪對地形的了解,也不是平日住在城鎮練個招式、耍刀弄槍的護衛能比得上的。
當車隊行經山坡時,在前頭領隊的楚浩也握緊了腰刀,提上十二萬分的警惕。雖然他怒斥了洪鐵,表面上對楚雄的提醒嗤之以鼻,但心底卻也提心吊膽。
當車隊經過山坡時,他的人馬不自覺安靜下來,眾人全神貫注,屏息以待,稍微有個風吹草動,就惹得眾人心驚肉跳,連其他跟車的百姓都察覺到這緊繃的氛圍。
直到通過山坡,沒見到任何異樣,楚浩才暗暗松了口氣。
平日跟在他身邊,以他馬首是瞻的幾名護衛,這時膽子也大了。
「嘖!有埋伏?浩爺,看來有人是把自己高看了。」
「可不是?不過是立了一次大功,被大爺重用,就把自己當回事了。」
楚浩看了他們一眼,淡然道︰「大家都是為楚家賣命,想顧好這批貨,難免想多了些。」
言下之意,就是笑楚雄那夥人太膽小,猶如驚弓之鳥。
另一人道︰「還是咱們浩爺不急不躁,有大將之風啊!」
其他人听了,紛紛跟進贊美。
楚浩听了耳根子舒坦,但面上仍端著架子。「大家都是好兄弟,離京城只剩幾天的路程,再撐一下,等到了京城,我請大家喝灑,輕松輕松。」
護衛們哄然笑著道謝,這幾日在外頭餐M露宿,都恨不得快點進京,好洗去一身塵土。
洪鐵等幾名護衛也受到取笑嘲諷,落了面子,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卻什麼事也沒發生,連個鬼影子都沒瞧見。
洪鐵雖然意外,但他不怪楚雄。人有失足,馬有失蹄,再厲害的高手也難免有看錯的時候。
他本想去安慰楚雄,要他別在意那些人的冷嘲熱諷,正想該怎麼開口時,楚雄卻根本不需要他的安慰,反倒丟了一句話過來。
「告訴弟兄們,今晚別睡。」
洪鐵愣住,看著楚雄犀利冷銳的眼,知道他是認真的,不是開玩笑。
洪鐵原本在楚浩那夥人那兒受了鳥氣,心里正堵著一口氣,這下子彷佛打了雞血似的興奮起來。
「知道了!」
還是那句話,他相信楚雄,今晚肯定有戲!
瞧洪鐵那一副摩拳擦掌、隨時準備提刀上陣的模樣,楚雄失笑了下。他回頭望著車尾,心想今晚他得護著兔子肉,可別被他人叼去了。
此刻,柳惠娘的心情十分輕松愉快,因為再忍耐三天,就到京城了。
大夥兒想法都是一樣的,因此今夜露宿外頭時,眾人心情特別愉悅,不少人熬夜話家長,不像先前為了保留體力都提早入睡。
柳惠娘哄了兒子去睡,自己卻遲遲沒有睡意,直到夜半三更時,才終於入睡。
土匪搶劫,有時挑的就是出其不意、對方最松懈的時候。
白日埋伏在山坡的盜匪一直按兵不動,畢竟若可以偷襲,何必硬踫硬?等獵物睡著了,他們再來收網。
柳惠娘就是在半夜的喊殺聲中驚醒的,她打開車門一看,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往上沖。
商隊遇襲了!
數不盡的土匪包圍車隊,一看就是有備而來。
柳惠娘蒼白著臉,將兒子緊抱在懷里。馬兒受驚的嘶鳴聲、女人的尖叫聲、男人的喊殺聲充斥在四周,刀刃相交之聲不絕於耳。
受驚的馬兒難以掌控,開始亂竄,馬車與馬車的踫撞下,她和兒子乘坐的馬車被用力一撞,應聲而倒。
柳惠娘努力護著兒子,在一陣暈頭轉向後,她奮力從馬車里爬出來,卻瞧見牛,一躺在地上,身中數刀,死時還睜著眼。
柳惠娘呆了呆,忽然驚醒過來——
必須逃!不逃必死無疑!
天色太暗,四周混亂,她就著火光,抱著兒子躲進附近的草叢里,眼睜睜看著他們租來的馬車被一名土匪拿火把燒得精光。
柳惠娘這時候才想起來,她忘了拿包袱。
母子兩人緊緊互擁,听著遠處的廝殺聲以及哭喊聲。
這是柳惠娘這一生最緊張也最恐懼的時刻,她搗住兒子的雙眼和耳朵,悄悄遠離戰場,找個更隱密的地方躲起來。
可惜老天沒眼,他們藏得隱密,還是被發現了。
殺氣騰騰的土匪盯著她,他手上的火把,照亮了那一雙貪婪肅殺的眼。
第4章(1)
柳惠娘原以為自己會恐懼得尖叫,但在瞧見男人眼底的婬慾時,她突然鎮定下來。「這位大哥,你別聲張好嗎?只要你饒了我們母子,你要我做什麼,我都願意的。」
她不吵不鬧,軟聲軟語的哀求,將潤哥兒拉到身後,自己擋在身前。
土匪打量眼前的女人,又往後瞧瞧其他同伴。
只有他發現這個女人。
土匪搶劫除了搶財,還要劫色,這麼標致的女人若是抓回去,便要交給老大,肯定輪不到他,不如他先找個地方睡了這女人。
他們做手下的,太久沒踫女人了,機不可失。
土匪上前抓住她的手。「你安靜地跟我走,我就不殺你們。」
柳惠娘點頭。「只要你對我們母子好,妾身願意跟著你。」
有一句話楚雄說對了,柳惠娘看起來文靜乖巧,其實是一只會咬人的小白兔。
土匪太多,她一個女子對付不了那麼多人,若是只對付一個的話
男人抓著女人往更隱密的地方走去,途中遇到其他賊人,男人還叫她躲好,威脅地警告她不準逃,然後把其他同伴打發走後,又溜回來,抓著她繼續往林子里去。
找了個隱蔽處後,男人就要對她行畜生之事。
「讓我先把孩子安頓好,求你。」柳惠娘雙手抵著他,小聲哀求。
男人有些迫不及待,但是睡一個听話的女人,總是比掙扎的女人方便。
「快一點。」他不耐煩地催促。
柳惠娘將潤哥兒拉到另一邊,小聲對他說了些話。「在這里等娘,娘等一下就過來。」
潤哥兒很害怕,但這時候他會听娘的話,因為娘平靜的眼神,有安撫的魔力。
他乖乖點頭。
確定兒子答應她不會亂跑後,柳惠娘回到男人身邊。
弱女子有弱女子的好處,就是容易讓對方降低警戒心。
她不必跟男人拚命,她只要趁男人在月兌她的衣裳時,往他頭上扎下去就行了,而且不能猶豫,要快狠準。
當她把壓在身上的男人推開時,那根針還插在男人的頭上。
柳惠娘為了自保,身上藏了不止一樣武器。這根針是她請鐵匠為她磨的,針頭做成發簪的樣子,插在發髻里。
沒想到,真的用上了。
看著男人死不瞑目的臉,她有些發怔。
「嘖,看來不用老子出手了。」
當楚雄走出來時,柳惠娘才回過神來。
她呆呆地看著楚雄走到男人身前,蹲下來查看,從男人頭上抽出那根針,細細打量後,意味深長地看向她。
這娘兒們可真狠,居然準備了這種殺人利器,他懷疑這女人準備這東西,該不會是用來對付他的吧?
其實楚雄還真的猜對了,柳惠娘這根自衛用的簪子,還真是為他準備的。
跟其他歇斯底里受驚的女人相比,柳惠娘的表現算是優秀了,除了面色有些蒼白之外,她的反應算是十分鎮定。
「我殺人了。」她說。
楚雄勾起了痞笑。「他還沒斷氣。」拿出刀,往男人胸口用力一插,地上的男人身子抖了下,便不再動了。
「現在才是真的死了。」
他抽刀時,順便用對方的衣衫將刀上的血擦乾淨,然後站起身走向她,蹲在她面前。
他目光如炬。「下次別用自己的美色當館?老子可是會吃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