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狀況只有這樣,她大可以直接搭車回家,麻煩的是……她懷孕了。醫生擔心流產,要她留下來觀察一夜。
警察問要不要通知家人時,她搖了搖頭。
因為她不知道怎麼面對二哥,不知道該如何解釋避孕藥怎麼會失效?至于林道民……她的麻煩夠多了,她必須好好想想。
萬一林道民真的對景麗做出壞事怎麼辦?如果二哥堅持不要她肚里的孩子怎麼辦?如果二哥那句「我來當孩子的爸爸」,代表的不只是想當姐姐寶寶名義上的爸爸,而是實質上的父親,她又該怎麼辦?
那麼多的「怎麼辦」纏繞著,她解不出來,心頭鬧烘烘的,一句句追著她要答案。
護士來幫她量血壓時問︰「你怎麼不休息一下?」
她卻說︰「是不是天亮了我就可以走人?」
護士看了她半天,說︰「你準備好要當母親了嗎?你知不知道懷孕的前三個月很危險?如果你想要這個孩子,就必須善待自己。」
善待?她要怎麼做?如何做?
她想起自己跟二哥昨夜的對話——
「我必須陪堇韻去做產檢,這很重要。」
「陪我去參加餐會不重要嗎?我們要端出景麗的形象耶,能不能挪挪時間?」
「恐怕不行,江醫生是知名婦產科醫生,我們好不容易才排入預約的。」
「為什麼非要名醫?我認識很多人,都不主張讓名醫看診。」
「堇韻不是別的女人。」
是的,這才是重點,姐姐不是別的女人,姐姐是二哥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她沭亮雲認真一輩子、拼命十幾年也爬不上的重要位置,姐姐可以隨時隨地離開,但只要姐姐一回頭,二哥心坦的王位她便輕而易舉的佔領。
不公平對不對?姐姐愛上李奧納多時,二哥為她獻出祝福,她和李奧納多分手了,二哥一樣迫不及待付出關懷。他不計較血緣,一心想當姐姐孩子的父親,卻要她一天一天……吞下藥丸,避免懷孕。
鐘亦驊要杜繭韻的孩子,甚至不管那個孩子和他有沒有血緣關系;而他不要沐亮雲的孩子,即使那是他的骨血。
這樣的狀況,稍有智商的人都能分析出「他不愛她」的真理,為什麼她還需要傻傻地確定再確定,確定付出不是愛情當中的決勝因,確定公平衡量不了愛情?
她不該一味執迷的,只是……好不甘心。
她是那樣們愛他呀!她可以什麼都不要,只要愛他、愛他、愛他。
他不要她的任性,她便為他改頭換面;他不要她的孩子,她也樂意為他不當母親;他不要她的愛情,可以啊,她就說那只是短暫迷戀,rou體歡愉。
她裝得還不夠好嗎?不是說了,兩人間是各取所需?不是解釋得很清楚,責任不是他該為她做的事情?
但想想也對,姐姐回來了,他再也不必同她「各取所需」,他可以不要她的任性、她的孩子、她的愛情,他可以不要整個沐亮雲。
真是討厭……若能像小時候那樣就好了,她只要大喊一聲「二哥是亮亮的」,為了討她歡心,他就會跟著應和道︰「好,二哥是亮亮的。」
若是有別的女生和他說話,她就扯下發間的緞帶捆上他手腕,像拉狗狗那樣氣呼呼地說︰「他是我二哥、不是你二哥。」把他拉開。
那時候,他也不生氣,不但沒把緞帶扯掉,還會彎下腰摟摟她說︰「乖亮亮,不生氣,我永遠是你的二哥。」
想到這里,亮亮深吸了口氣。說到底,還是她弄錯了,他想當的是「永遠的二哥」。
她偏頭,看見左手邊裝上呼吸器的伯伯,手里死捏著一把鈔票……
對面床的女乃女乃咳出血來,仍喃喃地對床邊的看護叨念著子女不孝……
是過度執著嗎?人生那麼短、可以做的事那麼少,為什麼要花力氣在勉強別人的心,讓彼此痛苦?
她有兩個選擇橫在眼前,一是選擇繼續任性地折磨不愛她的男人,一是選擇疼愛月復中無辜的小生命。
選擇不難,就像要選擇幸福快樂或是痛苦折磨那般簡單。
可她……還是猶豫了。
棒天醫生巡房後,亮亮自己辦理出院。
折騰了一夜,她只想回到溫暖的床上大睡一覺,沒想到回到家時,她看見頭發凌亂、雙眼布滿紅絲的二哥和大哥。
他們也是一夜無眠嗎?
「你去哪里了?」一見亮亮返家,亦驊便急著問。
「你怎麼傷成這樣?」綮然追問。
「我打了一夜的手機,為什麼不接?」
「手機?」她低頭在包包里翻找,口紅、粉餅、防狼噴霧……看來她丟了不少東西,包括她的手機。「掉了。」
「快說,你到底踫到了什麼事?」亦驊握住她的雙肩問道。
她知道,不說的話,這兩個男人肯定不會放她一馬。
「昨天那場餐會,林道民也去了,他認出了我,于是和兩個黑衣男子企圖抓住我。我逃跑,警察救下我……然後就變成這樣了。沒事的,都是小傷,醫生說傷口不要踫到水就好。大哥、二哥,我好想睡覺了。」她交代得敷衍,明顯不想再說。
亦驊原本還想仔細問,但見她那麼累,再多的話他也只得吞回肚子里。
「知道了。」他打橫抱起她回房間。
她想也不想的窩進他胸口,再一次享受他的溫柔。
護士小姐說了不是嗎?要善待自己啊,就算他們要在這里喊暫停了,她也要抓住最後一次機會,善待自己。
她靠在他懷里,輕聲問道︰「二哥,你想不想要一個孩子?一個我和你的孩子?」只是試探而已,即使已能輕易猜出答案,她還是想听他親口說。然而……她發覺,他的肌肉在霎時繃緊了。
他的反應幫了她一把,幫她將最後的猶豫推開。
「是堇韻的關系嗎?」他不答反問。
「什麼意思?」她沒听懂。
「她有了孩子,所以你也想要?」
他的話,問酸了她的心。「是啊,別人有的,我也想要。我一向任性慣了。」
她嘴邊含著笑,心里卻在流淚。
「亮亮,求求你不要在這個時候任性了,堇韻很辛苦的,她才剛回家,我們應該給她支持——」
「二哥。」她阻止他的話,捧起他的臉,輕輕在他頰邊印上一吻,俏臉笑得燦爛。「我知道,我只是隨便說說,開玩笑罷了。我太久沒有任性,都快忘記任性要怎麼做了。」
必于林道民,綮然和亦驊原本打算善了的,可事到如今,他們發現善了已不是好主意。因此,他們把這段期間密集搜索到的、有關林道民官商勾結的不法資料,以匿名方式寄給了他的政敵。
不久,政敵把消息泄露給媒體,一群名嘴開始天天在電視上談論,短短幾天,輿論效應便已出現。
林道民本來還老神在在的,以為這次照樣可以安全過關,卻沒想到政敵提供的資料太齊全,令檢察宮主動偵辦,導致他被警方收押。
對亦驊、綮然而言,這是個好消息,他們終于能松口氣,不必再擔心亮亮、堇韻和景麗集團飯店的安危。
風波過去,亮亮心情應該恢復了,但她的狀況似乎並沒有改善。她越來越瘦,胃口奇差,還變得不大肯說話。工作上的事,因為果果進公司幫忙,她索性把公司統統交給大哥和果果。
沒人知道她白天去了哪里,只曉得她到夜晚才會回到家。
這天,亮亮到家後進了房間,鎖緊房門,打開牛皮紙袋查看,里面有她寫給亦驊的信,也有產權轉移的資料。
她把自己名下百分之四十股份分給大哥二哥和姐姐,把這棟房子過戶給二哥,也給了姐姐和大哥另外兩棟房子。自己的錢則匯入一個國外帳戶,那些錢,已夠她一輩子不愁吃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