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弄?」南宮嘯天望了她仍然白皙的耳廓一眼,忽而冷笑出聲。「究竟是誰戲弄誰還不知情。」
金映兒被他嚇出一身雞皮疙瘩,正欲擠出一個溫婉恭儉微笑來掩飾時,他卻已轉身揚長而去,消失于雕花彩畫巨門後,只留下一股薄涼香氣。
她抱住雙臂,有種不好預感。
南宮嘯天絕對不是個好惹的對象,她江湖行走得夠久了,這點識人之明,總還是有的。
她甚至覺得他似乎已經知曉她根本不是公孫姑娘。
但是,這個想法應當只是她多心吧。他若知道她不是公孫姑娘,何必留她在府里呢?
金映兒一甩頭,硬是將那些惱人想法全甩到腦後。
她應當只是作賊心虛罷了。畢竟,這可是她頭一回上花轎,頭一回要經歷「洞房花燭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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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金映兒在婢女的服侍下走到新房,只覺得沿路廊間彩花珠燈成排、描金宮燈不時點綴其間,映得夜似白晝。
一進屋內,入目所見之沈木香櫃、碧紗長榻、華麗拔步床皆非尋常,便連蓮花幾上的白玉香燭,亦是宮廷氣派。
金映兒看得傻眼,臉上卻是尋常姿態。
她端坐于床榻上,听見婢女詢問著老爺怎麼不曾回房喝交巹酒,也不曾完成和髻結發步驟。
只是,婢女們說了半天,仍然沒人敢去找南宮嘯天。
好不容易請了管事去催促,回來的答覆卻是——
「老爺交代,瑣事雜習可免,伺候夫人沐浴包衣即可。」
于是,金映兒便樂得在婢女的服侍下,摘下頭上那頂堆滿華麗珍寶的鳳冠,以及臂膀頸間那些黃金珠翠首飾。
金映兒用眼尾余光尋找到她的綠包袱正擱在桌上後,稍稍安下了心。今晚要過關,便得靠里頭法寶……
「幫夫人除去珍珠珥飾。」圓臉婢女春花說道。
「不用了,我這珥飾不離身的。」好用來提醒自己,救人也是能有收獲的。
「夫人,這邊請。」
第2章(2)
高瘦婢女秋月領著她走到屋內另一扇門邊,門一推開——
是一處以白石砌成的方正浴池。
兩旁立燈映得池內水色如月,兼以熱氣氤氳,讓金映兒以為自己走到仙境。
「奴婢們伺候夫人沐浴。」春花、秋月上前要替她褪去嫁裳。
金映兒搖頭,緊揪住衣襟。
「夫人害羞呢!」春花圓臉笑得紅通通,為她卸去那件攢金繡鳳的紅嫁裳。
「我習慣自己沐浴,你們都退下去吧。」金映兒拉著身上白絲單衣前襟,努力表現出自在模樣。
她實在搞不清楚這些有錢人腦子在想什麼,她都這麼大的人了,怎麼還會需要別人幫忙沐浴?
「夫人若有需要,搖搖旁邊玉鈴即可。」秋月說道。
待到所有人全退出之後,金映兒松了口氣,這才褪去單衣,走進浴池里。
乳白色熱水撫過她酸痛肌膚,她感動到險些掉下淚來。
上一回這麼痛快地泡澡,是五年前爹贏了一大筆錢,帶著她到城里最貴客棧里過了幾天好日子的那一次吧。
她閉上眼,什麼也不想,只讓熱泉烘著她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微笑著。
她不曉得躺了多久,但她知道她必須回過神來,好好想法子應付接下來的新婚之夜,于是她大聲地告訴自己——
「富貴榮華到頭總是空!快醒來!」
「沒想到你年紀雖然輕,卻有如此深重感慨。娶得如此夫人,當真是我南宮之福。」
金映兒驀睜開眼,對上南宮嘯天面無表情的俊容。
他如鷹目光滑過她手臂上那幾道淺淺傷痕,黑眸于是更顯深幽。
她倏地往下一沈,圓眸凶光一現。
「這晚原是新婚之夜,夫人害臊什麼。」南宮嘯天居高臨下地打量著她被熱水溫紅的嬌俏豐頰。
金映兒嘴角抽搐兩下,努力裝出羞人答答模樣。
她害臊個大頭鬼!她是被他佔了便宜,氣到想殺人放火!
她原本是打算在新婚之夜先用迷藥迷昏南宮嘯天,再給他一種妓院常用銷魂散,讓他以為已經和她有了魚水之歡。之後的事,她還沒想到,總之就是且戰且走吧。
豈料,他突然出現在她面前,殺得她措手不及。她听窯子姑娘說過,有些男子偏好在房間之外地方,這……南宮嘯天……該不會也是此道中人吧?
金映兒勉強想擠出笑容,臉色卻是益發蒼白,心里緊張,一時卻不知該如何反應,總不能要她這個假的大家閨秀裝出窯子姑娘老練姿態來掩飾害怕吧。
「侍候夫人穿衣。」南宮嘯天朝著門邊喊一聲。
「我自個兒來便成……」金映兒看了他一眼,希望他快點滾開。
「夫人乃是金枝玉葉之軀,應當早已習慣有人伺候。」他說。
金映兒覺得此話諷刺意味甚濃,可又挑不出什麼毛病。
「奴家只是不習慣讓其他婢女侍候。」她柔聲說著,泉水下的手掌緊握成拳。
「那又為何不帶著婢女陪嫁?」南宮嘯天在一邊木椅坐下,欣賞著她變化萬千的神情。
「我怎麼忍心讓她們為了我離鄉背井呢?」說得真好,連她都想紅眼眶了。
金映兒揚眸望向南宮嘯天,只見他玉容淡然,黑玉杏眸像是要逼人招供似地直盯著她。
南宮嘯天鎖住她的眼,唇角似笑非笑地勾起。
原來他這些年不是不懂得笑,只不過沒遇到讓他微笑的人罷了。或者,他漠然的性子早已因為前陣子的經歷而有了轉變呢?
「夫人果真好心腸,算我南宮嘯天祖上積德。」他鳳眸微揚,眼里帶著一分笑意滑過她圓桃似紅顏。
他祖上有沒有積德,她不知道,但她鐵定是倒了八輩子楣,才會要躺在浴池里,等著讓人一覽無遺!金映兒瞪著他,嘴角抽搐兩下,連忙咬住下唇,免得自己口吐惡言。
「奴婢幫夫人著裝。」春花、秋月進門,恭敬地站在浴池邊。
金映兒瞪他一眼,一動不動地泡在浴湯里,一副南宮嘯天不走人,她就要與此池同生滅的壯烈模樣。
南宮嘯天嘴角一揚,轉身離開。
他可不想逼人太甚,她若狗急跳牆,他便少了逗人樂趣。橫豎他有的是時間和她耗,不差這一時。
「夫人剛才看見老爺笑了嗎?」秋月拿起一塊大布巾,將起身的金映兒密密裹于其間。
「有嗎?」他不是從頭到尾都擺張冷臉嗎?
「奴婢們還沒見過老爺笑呢!可見老爺心情大好,必定是很喜歡夫人哪……」春花喳呼地說道。
哈!想不到騙子到處都有。金映兒一挑眉,好笑地望著春花興奮模樣。
被南宮嘯天那對冷眸一瞄,她後背冷汗直冒、心里發火直噴,真不知道她們是哪雙眼楮壞掉了,居然說他對著她笑。
人長得好,就是佔便宜,隨便一回眸,旁人便要驚艷。
南宮嘯天若是真笑了,也是冷笑,笑她的手足無措吧!
婢女們為金映兒穿上一件蓮紅交襟綢衣,系上一條四瓣金蘿裙,腰纏金絲繡帶,肩披薄紗披帛。
「這是什麼衣料?」金映兒對于身上柔軟觸感甚是好奇。
「這是三梭布,是現下最特別的棉織衣料。」春花好奇地看她一眼。
「我們府內女眷只許著絲衣,怕傷了肌膚。」金映兒眼也不眨地說謊。
春花點頭,扶起她走向房里。
金映兒自忖身強體壯,實在不需要人家扶,不過一想到南宮嘯天還在房里等她,便開始覺得有點腿軟,也就任由春花扶著。
一入屋內,但見南宮嘯天倚在靠窗長榻邊。已換下新郎紅袍的他,穿著一襲玄青色長衫,襯得他身形修長、杏眸璀亮,看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