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不知道南宮嘯天究竟是做何營生,不過倒是听說南宮嘯天家里牆壁都鋪金瓖銀,想來八成是個腦滿腸肥的老頭兒吧!
「老牛吃女敕草,硬是要娶個十八歲姑娘,難怪新娘子要逃走。」金映兒啐了一聲,對于這種急色鬼德行已經看得多了。
「姑娘在說什麼呢?」
八人大轎在路旁停了下來,許媒婆撩起紅簾,很快進入轎里。
金映兒瞄了許媒婆一眼,雙手交握在胸前,涂滿胭脂的圓紅小嘴噘得半天高。
「你說話小聲點,萬一讓轎夫們听到還得了?」許媒婆在她手臂上重重擰了一把,不客氣地說道。
「你動作客氣些!要是給旁人看到你這麼對待縣令妹子,誰還相信我是真的新嫁娘。」金映兒把媒婆往外一推,雙手叉腰,悍態十足地說道。
「唷,你還真以為自己真是縣令妹子,架子倒是全端出來了!」
「不端架子,難道要我擺出我平時的惡形惡狀嗎?」金映兒撩起刺繡紅裙,單腳箕踞,地痞流氓似地坐著。
「你嘴再刁啊,難道不怕你爹的命不保?」許媒婆伸手把她的腳給拉下來。
金映兒冷笑一聲。「你和乞丐頭掛,抓了良家婦女來頂替,囂張個什麼?不過也是貪財,就怕沒把我乖乖送上南宮家,拿不到豐厚媒人賞錢,不甘心就此逃之夭夭吧。」
「你這刁奴,算什麼良家婦女!」許媒婆氣到連眼皮都泛紅,伸手又要擰人。
「來人啊!」金映兒放聲大喊。
「姑娘有何吩咐?」轎夫們問道。
「繼續上路!別誤了吉時,腳程走得再快一些,大大有賞!」金映兒說道。
「是。」轎夫們一听有賞,全都打起精神來。
許媒婆咬牙切齒地瞪著金映兒。「最好南宮老爺睡過你之後,就把你一腳踢開,你成了殘花敗柳……」
「起轎。」金映兒說道。
許媒婆瞪她一眼後,快步走了出去。
啪啪啪……
轎外又是一串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金映兒捂住胸口,嘴里咒罵一聲,眉頭卻是整個擰緊了起來。
這一回她是嫁入別人家里,洞房花燭夜或者可用迷藥躲得了一時,卻躲不了日日夜夜。
除非她用了蔡利給她的毒藥。
蔡利要她在公孫小姐被尋回之前,對南宮嘯天下毒。等到他中毒已深時,蔡利再拿著解藥以神醫姿態出現,救人一命,賺進銀兩。
在蔡利得到銀兩之前,她爹則要被扣押在義莊為人質。
金映兒握緊手邊包袱,胸口一窒。她雖然是個騙子,然而謀財害命這種事,卻是萬萬做不到啊。
況且,雖然公孫縣令信誓旦旦南宮嘯天不曾見過他妹子,但天曉得她會不會被人一眼識破。
金映兒從褻衣里拿出那對在鬼屋里受贈的珍珠珥飾,為自己戴上。
橫豎都要騙人,至少當個貴氣的騙子,騙得有氣勢一些,至少別在第一時間就被趕出南宮家吧。
因為她需要多一點時間,來替自己、爹,還有那個她不想下毒的南宮嘯天月兌困啊。
唉,老天爺若有眼,實在該讓她這種有良心的騙子好過一點吧!
★★★
花轎一入南宮家,金映兒趕忙正襟危坐,抓起紅蓋頭蓋好。
只是,無論她耳朵豎得多高,就是沒听見一丁點說話聲音。這南宮家異常地靜謐,哪里有半點辦喜事的樣子呢?
金映兒胸口撲通撲通地跳著,不自覺地揪住一旁的綠色包袱。
轎子慢慢地停了下來。
「新娘下轎。」許媒婆撩起轎簾,快手扶起新嫁娘往外走。
金映兒才起身,頭上幾斤重的鳳冠便讓她身子搖晃了下,只好挨著許媒婆龜步前進。
「恭喜南宮老爺娶得如花美眷啊!」
金映兒跨進一道門檻之後,許媒婆喳呼恭賀聲在屋內回響著。
「拜堂吧。」男子命令道。
金映兒蹙了下眉,覺得這聲音听來實在不老,最多只有三十來歲。
「是啊,別誤了吉時。這南宮家長輩呢?」許媒婆問道。
「沒有長輩。公孫家不也沒派人過來嗎?」男子聲音中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
「老爺息怒,公孫縣令一家子身染嚴重傷寒,唯恐來了會傳染給新娘子不吉利。您知道這消息後心里不快,不也沒親自到公孫府去迎親嗎?這兩邊算是打平了吧……」許媒婆大聲嚷嚷道。
「廢話少說。」南宮嘯天不耐煩地說道。
「老奴話多,老爺莫怪,我快給您辦事便是了。」金映兒感覺許媒婆往她手里塞了一記紅緞,一個男子站到了她的身側。
金映兒瞄著那雙黑靴,猜想這人身長必定頗高,而且身上一股涼香聞來令人神清氣爽。
她還不及再多想,便被許媒婆壓下頭,連連彎身鞠躬了幾回。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交拜。」
「請老爺撩起夫人蓋頭。」許媒婆說道。
金映兒聞言一僵,連忙眨眨眼,擠擠腮幫子,好讓一張臉不那麼僵硬。
「全都退下,到外頭領賞。」南宮嘯天說道。
「謝老爺。」
僕役們整齊劃一的聲音讓金映兒冒了一背冷汗,怎麼她這周遭竟站了這麼多人?方才明明安靜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這南宮府內想來治家甚嚴,教她以後日子怎麼過啊!
「許媒婆,你也下去領賞吧。」
「恭喜老爺、賀喜老爺。」許媒婆格格笑著,身上珠翠首飾搖得叮當響。
真好,她也很想領賞啊。
金映兒噘了下唇,頭上紅蓋卻驀然被掀開。
她嚇得後退一大步,圓眸大睜,瞪向來人——
南宮嘯天望著眼前這張圓臉,冷凝長眸卻是一怔。
他如冰目光快速地掃過她的圓眸、圓鼻,還有那兩片圓潤嘴兒,卻又很快地恢復為面無表情。
但是,這金映兒一時之間卻還收不回錯愕神態,只能呆呆望著眼前的「花容月貌」。
有沒有搞錯?
一個男人長了這麼一對絕色鳳眸和鮮艷朱唇,姿容端正、肌膚如玉,硬是把她這個新嫁娘都給強壓下去了。
金映兒緊盯著南宮嘯天這張和老字沾不上半點關系的俊美臉龐,月兌口說道︰「我……本來以為你很老。」
南宮嘯天听著她清朗聲音,冽眸微眯,目光從她的眉眼一路打量到她的身子,最終停在她耳上那對透著粉光的珍珠上頭。
金映兒被他這麼一看,突然想起自己如今身分,旋即羞怯地垂眸而下。
「說話。」南宮嘯天命令道,仍瞪著她耳上那對珍珠。
「奴家向夫君問好。」她盈盈一福身,再抬頭時,已是俏頰生嫣,分明一副羞怯娘子模樣。
「你的樣子和畫卷不一樣。」南宮嘯天冷眸里精光一閃。
金映兒頭皮發麻,臉上神色卻更加鎮定。
「這些時日奔波,容貌多少有些改變,加上脂胭涂得厚重了些,讓夫君失望了。」她揚起一對明眸,不慌不亂地迎視著他的打量。
南宮嘯天沒移開眼,唇角緩緩勾起一笑。
這一笑絕艷,足以傾城,美得讓人一看都要倒抽一口冷氣。
只不過,這笑意沒入到他那雙寒潭黑眸里,反倒增添了幾番算計意味。
金映兒心下一驚,手心嚇出冷汗,卻是佯裝無事人地回以一記溫婉笑意。
「我讓丫鬟領你回房休息。」南宮嘯天說道。
「多謝夫君。」她屈膝一福身,被他突然湊到面前的俊容嚇得屏住呼吸。「你……你要做什麼?」
「緋紅朱顏,更襯得夫人一對玉耳,與這對珍珠一樣地粉潤動人。」南宮嘯天握住她的耳朵,長指仔仔細細地將那對珍珠撫了個透徹。
金映兒被模得一把怒火,她倏地垂眸低頭,裝出羞怯模樣。
「這對珍珠是先母所遺,夫君切莫戲弄妾身……」再敢亂模老娘,信不信我讓你絕子絕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