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中三個場地是男生的訓練場,另外一個才是女生的訓練場。但穿著白色網球短裙的女生們,總也能吸引很多人的目光。景然並不是不會打網球,只不過她的球技很爛就是了,蕭徹就打得比她好……想起蕭徹,她嘴角泛出一抹溫柔,他們在這個冬天終于和好了,而這條路走的那麼辛苦!
她把望遠鏡又轉向了韋恩‧利特,他打球的時候步履輕盈,握拍有力,看到現在為止,沒有什麼球是他追不上的。看來,帝威網球隊又多了一員悍將,今年的冠軍恐怕又不出他們左右。
遠處的女生訓練場邊傳來一陣陣歡呼,景然立刻拿起了她精巧的提包,她怎麼忘了殷勤也是參加網球社的呢?她們有一個寒假沒有見面,她有許多話要告訴殷勤呢!
想起殷勤,她的表情就有些落寞,自從小勤從英國轉回帝威學習開始,她就不再是過去那個開朗的、愛捉弄人的殷勤了。景然還記得小時候她和小勤是最要好的朋友,她們一起給自己的芭比女圭女圭打扮,一起在古堡里探險,一起讓父母為找不到她們而擔心……現在的殷勤卻變得……景然思索著一個形容詞……越來越殷家人了!
她變得和她的哥哥、爸爸一樣的對人冷漠,難道這就是他們殷家人的特征嗎?個個都是面無表情,冷酷鐵血的?可是她一直認為殷勤的性格比較像她的母親楊憐柔,那種突出的開朗和愛捉弄人的狡黠。
想著想著,她就已經站在了球場邊上,透過鐵絲網看著在里面訓練的女孩子們。
原來正在進行雙打比賽,將頭發扎成馬尾的殷勤就是其中一位選手,她的額前綁著白色的發帶,每次揮拍時白色的短裙就隨著她矯健的步伐翻飛,看起來健康而充滿活力。
景然朝著她揮了揮手,殷勤似乎看見了,但她依然專注于比賽,繼承自她母親的漆黑眼眸眨也未眨一下。
很快地,比賽以殷勤這一組的勝利而告終,本來熱烈的氣氛立刻變為輕松,大家在向教練敬禮後,三三兩兩地離開球場,說笑聲在四面飛揚。
景然看著殷勤在場邊收拾好她的球拍、毛巾和水壺,獨自一人向門邊走去。
「小勤。」她沖到門邊,對著殷勤微笑,「你最後的那一下削球簡直帥斃了,對手根本接不住。」
殷勤扯了扯嘴角,似乎露出了個笑容,「你怎麼會在這里?這個學期你不是參加了園藝社嗎?」
「我發現我對園藝一點天賦也沒有。」景然撇了撇嘴,「我打算退社了,還是回去幫彩櫻的音樂社,或者參加蔣凱杰的戲劇社。」
殷勤淡淡一笑,並沒有回應她的話。
「小勤。」看見她又露出那種神思飄渺的表情,景然無法再掩飾心底的擔憂,「這半年多你是怎麼了?」上個學期她自己也處在水深火熱中,所以根本沒有時間來關心好友,可是現在她的事已經塵埃落定,殷勤現在的狀況就讓她憂心起來。
「我沒怎麼。」口氣也是淡淡的。
「以前的你不是這樣的。這次你從英國回來以後,你好像……好像總是心事重重,又好像對什麼事都漠不關心,這太不像你了,我……」
「怎麼樣的我才算像我呢?」她忽然轉回頭去,黑眸里閃著幽幽的光芒,「你說我應該是什麼樣子?」
景然被她眼里一閃而過的冷漠嚇到了,「你……應該是……應該是……」
殷勤卻已經轉過頭去,她那冷淡的目光望向了天邊飄蕩的一朵白雲,那朵白雲正遮住太陽的光芒,「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可以真正了解一個人,即使自己有的時候也是不了解自己。景然,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你又怎麼會知道呢?」她的聲音低低的,就好像迎面而來的微風般難以捉模。
景然一時無語地望著她,她白皙的側面對著蔚藍的天空,白雲掠過了太陽,紅色的光輝驀地灑滿殷勤全身,將她佇立的身影拉成長長的、無比寂寞的剪影。
她們身邊的人群早已漸漸散去,社員們都去洗澡更衣,只有一年級的學弟學妹們在整理場地。
「我得去換衣服了。」殷勤輕輕低語,轉身向休息室走去。
「小勤。」景然立在原地,她覺得自己有什麼話想要對她說,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就在她發愣的時候,殷勤已經離開她的身邊。
遠處有個白色的身影也在向他們這邊走來,景然和殷勤卻都沒有看見。
「小勤!」景然終于趕上了她的步伐,「你到底怎麼了?我想知道在過去的這幾年里,究竟發生了什麼,讓你有這麼巨大的變化!」
殷勤的腳步驀地停止,她回過身來後的臉色蒼白如紙,「景然,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但就算面對最好的朋友,有些事也依然不能說。」
「只要你想說,沒有什麼事是不能說的……」
「不,我不想告訴你!」殷勤一邊說,一邊忽然向旁邊跑去。
她迎面撞上了那個正緩步向這里走來的白色身影,對方眼明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肩膀,這才避免了一場踫撞。
「同學,你沒事吧……」說話的是還穿著網球衫的韋恩‧利特。他有些蓬亂的金發在風中微微飄動,純淨的眼眸看起來很溫暖。
殷勤微微吸了口氣,表情依然冷淡地抬起頭,但在接觸到那雙純淨的藍色眼眸時猝然大變。
「這位同學……」韋恩眨了眨困惑的雙眸,看著她的表情從極度的錯愕變為深刻的厭惡。
殷勤漆黑的眼眸瞪得大大的,她猛吸一口冷氣,驀地揚起手狠狠地給了他一巴掌!
「把你的手從我身上拿開!」同時,憤怒的語言也從她的櫻桃小口里蹦出。
韋恩吃驚地看著她,左邊臉頰上還留著清晰的五指印,可見殷勤的這一掌是多麼的用力。
「天哪,小勤,你怎麼……」景然跑到她的身邊,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殷勤的身體卻在此刻開始劇烈地顫抖起來,她蒼白到無血色的臉上開始泛出點點憤怒的紅暈,甚至變得青紫,她不斷地喘氣,深刻地瞪著他。
韋恩向前跨了一步,他嘴角的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我可以請問一下,是什麼讓你突然給了我這一巴掌?」他和氣的藍眸里驀地冒出精光,怒火也開始在他平靜的臉上燃燒。
殷勤依舊用那種深刻的目光望著她,忽然間,如水晶般透明的淚水從她眼角一顆顆落下,她那雙晶瑩剔透的黑眸里涌現出無止境的悲傷。
「你……」韋恩的眼里閃過困惑,她那悲傷猛地撞向了他的肋骨,令他瞬間震動。
殷勤卻驀地全身震顫了一下,又一串淚水滾落,忽然轉身驚慌地跑開了,一眨眼她不住顫抖的嬌小身軀就消失在他們的視線外。
景然遲疑地看了韋恩一眼,「對不……」她跺了跺腳,朝著殷勤消失的地方追去。
血紅色的夕陽下,只留下兀自疑惑的韋恩,眨著他純淨的藍眸,望著殷勤消失的地方發呆。他左邊臉頰上的隱隱疼痛告訴他,剛才發生的那一切都是真的,而不是他的想象。
有個像天使般脆弱的女孩莫名其妙地打了他一巴掌,又在他面前落下最無助和悲傷的淚水,然後在他的眼前消失。
殷勤帶著冷漠的表情走進階梯教室,她在一個靠窗的角落坐下,然後就神色恍惚地看著窗外的廣場和花園。學生們三兩成群地結伴而行,一路喧嘩著走向各個教學樓,遠處的鏡湖閃爍著銀白的光芒,她眼前的花壇里有一株鳶尾草在輕輕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