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就是了解他這種個性,她想惱也惱不起來。
芙儀噘起小嘴,眼神佯怨。「你不能因為人家聰明就欺負人家啊——你沒听人說,用腦過度的人容易老得快麼?你驕傲,容不得別人比你聰明,你有壞心眼,想讓貌美如花的我老得快一點!」
她到底是在抱怨他,還是在贊美自己啊?
他輕笑,結實的胸膛微微起伏著。他撫著柔軟發絲,低看胸前佯怨卻風情萬種的嬌容,說︰「你可以用問的。」
假意糾結的眉心散了。他這是在告訴她,用這種方式了解他麼?這樣就不必花腦筋細想,然後讓自己變老……呵。
猜心,有時也是一種樂趣,尤其是猜他的——
芙儀將臉貼在他心口,側耳听著沉穩的心跳。她看了眼手里的琺瑯表,問他︰「這是對表?」
「嗯。」大手撩開遮住美背的發絲,沿著背脊來回,刻意的手勁,意圖再度挑起情潮。
她受不住撩撥而輕嘆了聲。「你是這對表的主人?」
「呃嗯。」他的手順勢往下滑,在圓潤的上游移,輕捻。俏臀難耐的扭著,磨蹭他……
芙儀不甘受他逗弄,側過臉,頑皮的含住他的。含糊問說︰
「你以前住在西苑?」
他暗抽了口氣,喉結滾動了下,艱澀的回應了聲。「嗯。」兩手旋即捧起俏臀,將她挪移到……
芙儀抬起上半身,兩手抵住他胸膛,她居高臨下媚睨,朱唇微啟,喘道︰
「你、你見過我,對不?」
「呃——」
身軀逐漸糾纏……
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其實,也沒有說的必要。
那段記憶,就歸他吧;而她知道,這個一身傲氣又嘴硬的男人,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把她放在心上,毋需言語,他所做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證明。
他的心,她猜到了。
***
春去秋來,秋盡冬至。
雪稍霽,天露晴。梅花吐蕊,紛紛馥馥,毫無生機的枯枝老樹,因它而點化成玉樹。
愛邸門口。
芙儀身穿一襲粉紅滾湘繡旗裝,梳了平髻,略施脂粉的臉頰,潔白、晶瑩、剔透,猶似新梅,絕艷清華。但不知怎地,那雙水靈的眼,流露出些許不甘。
「還冷麼?」听來關切的口吻里,有抹情人間特有的戲謔。
芙儀沒好氣的回瞪。「你瞧我這模樣,還敢叫冷麼?」她懷抱暖爐,罩了件白狐裘,要是她覺得冷,那麼身邊一干僕役恐怕早就凍死啦!
暖爐、狐裘,都是這個傲慢男人命人為她備好的。讓她沒有理由拒絕出門。
「認命吧,你非去不可。」
「我、我……」她還想找理由。
芙儀說什麼都不想去太液池賞冰嬉(溜冰)。
每年入冬,皇室都會從各地挑選上千名走冰高手人宮訓練,好在初五那天,在太液池上為皇上表演走冰技。而這天,皇室子弟、後妃、王公大臣都會受邀前來觀賞。
芙儀不願去的原因,是今年穆親王和福晉不在皇室受邀之列。
阿瑪和額娘卻瞞她,說是皇上差了要事,讓他們去不得;永璇也沒告訴她,是怕她為這事氣惱;最後,她之所以得知,是多虧了十七阿哥永的「大嘴巴」!
為什麼不邀她阿瑪和額娘到太液池賞冰嬉?
想也知道,是怕「難看」!
「我心里不舒坦,不想去!」芙儀直說。
「去與不去,你都不會舒坦。」
他說的是事實。她不在乎別人如何謠傳她的容貌,但她最氣有人拿長相這事欺她阿瑪和額娘。「為什麼非要我去不可?」她不克出席的理由隨找隨有啊。
「要你去的理由隨找隨有。」
芙儀一怔。可惡!他怎麼會猜到她心里在想什麼?瞧,他好得意呢!永璇只要得意的時候,就會輕輕挑起右眉!她懂的。
「上車。」
芙儀扁著嘴,不想屈服。冷不防,她驚呼了聲——
「你?!」永璇打橫抱起她。
一旁的僕役全看呆了,他們的爺……向來只有他出口命令人,從不屑有所動作,眼下怎麼會做出這種舉動啊?站在一旁忍住笑的圖爾都和喜兒、悅兒卻都是見怪不怪,身為他們兩人的貼身侍衛、丫環,比這更火爆,不,火辣的場面,他們不知道已經撞見過多少回了!
「沒規矩,放我下來!」芙儀板起臉,然紅通通的嬌容不爭氣的泄露出她羞怯的一面。
永璇笑哼了聲。徑自抱著她邁步走向停在一旁的皇家車輿。這府里的規矩是他定的,誰敢說他不是?
「你就是料定沒人敢說你的不是,是不?」來到車門前,芙儀咬著牙輕聲說道。光天化日之下、眾目睽睽之前,他竟然當著下人的面……
這女人,真懂他!永璇勾起狂恣的唇,笑睨懷里微慍的人兒。
「我有什麼不是?」他抱著她上車,傲然問道。
「你不知羞。」
「羞啥?」
「可多著,我得回去寫狀紙才行。」
「大膽刁民!」
僕役輕輕合上車門,捧月復彎腰急奔至駕車座,示意車夫趕緊將車駛離府邸,以免仍在車內打情罵俏的人發現——不少僕從因這可列為「百年奇聞」的對話,笑到癱軟在地上。
***
太液池四周搭起彩棚,五色彩旗飄揚,彩燈高掛,熱鬧非凡。
千名走冰人在冰場上形成兩個雲卷形的大圈,以各種雜技做出滑冰表演,時而如蜻蜓點水,時而如燕穿波,華麗又豐富。
芙儀頭一回賞冰嬉,對她來說,的確十分新奇,只不過,表面上佯裝熱衷觀賞的她,實則心不在此。
除了因她阿瑪未能受邀一事,忿忿不平外,周邊的女眷,不時在她附近嚼著舌根子,也是一大因素。
「瞧,她就是十九阿哥的福晉。」自以為長得美的甲郡主,與一團女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怎麼跟外頭說得不一樣啊……」咬手絹的乙貴人,明知故作假不懂。
「哎呀,你們有所不知,她不是長得丑不敢出門,而是腦子有問題所以才不能出門……」閑在家里什麼都不會的丙側福晉,一副儼然洞察世間任何事的樣子。
「真的假的?你怎麼知道?」
「我只跟你們這幾個說,你們千萬別說出去……幾個月前,和穎和她哥哥去十九貝勒府听曲,結果啊……」
芙儀不惱,反而想笑。多荒謬的一群人!她決定由她們去說,反正都是些雞毛蒜皮、難登大雅之堂的事。
對她來說,只要永璇根本不介意那件事,就好。
「我坐你身旁,可好?」身旁突來如脆鈴般的聲音詢問她。
芙儀偏頭一瞧是個十來歲大的女孩,一雙圓圓的眼看起來好生機靈,感覺上和悅兒真像。
「你就是那個……嗯,十九叔的福晉?」她的表情好奇極了。
芙儀僅禮貌的點了下頭。
「你一點也不丑嘛!」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所有的人听到。
好率直的女孩!托她的福,身旁嚼舌根的人暫停私語,改以伸長耳朵听著她們兩人的對話,好作為下回聚會,或是茶余飯後閑嗑牙的八卦。
「我叫晴兒。這是我頭一回進宮呢!」俏臉上漾滿興奮神采。
見俏女孩如此興奮開懷,芙儀也受到感染,輕松勾唇。突地,莫名浮上心頭的回憶,她月兌口問道︰「你今年幾歲?」
「十歲。」晴兒用力點了下頭。
真巧。
那年,她第一次進宮,也是十歲。
「宮里好玩麼?」芙儀問她。
晴兒目不轉晴的盯著冰場上表演「仙猴獻桃」的冰技,驚嘆之余仍不忘芙儀的詢問,她側過臉甜甜說︰「當然好玩,新奇的事好多呢!」
芙儀漾開笑意,是啊,那回她也是這麼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