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有千金 第7頁

「我當然知道。可是對象不一定要是我——呀——」韓定波投出一記警告的眼神,讓他話說到一半卡住。嗯,被看穿了!沒錯,韓定洵是想推到韓定波身上。但他又極快地轉了對象——

「對了,可以叫三弟娶!反正他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你看他負責的韓家礦業忙成那樣,根本沒什麼機會找女人,就給他啦——」兩手揮了揮,這下可賴定了吧?他想。

二十多歲的韓定洵,生得眉清目秀,卻有著武人般結實修長的身軀,一雙漆亮的黑眸掩在濃黑的長睫之下,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俊秀中還帶著一股天真的氣息。輕綻俊顏時,眼神中透射的溫柔,更令人不由自主地想與他親近。

「三弟的親事我自有打算。」長兄如父,親事理當由他來決定。

韓定洵在心底暗嘆一聲,無奈的眸光稍閃即逝,旋即露出白玉貝齒,瞄了一眼站在他大哥身旁,才剛滿十歲的小佷子,說︰

「那就替暨堯安排、安排好了。」

「二叔,這是婚姻大事。」韓暨堯皺起清秀的眉,少年老成的他一臉嚴肅,覺得二叔不該視婚姻為兒戲。

「嗔,小老頭一個。」他笑嗤韓暨堯一聲,轉身朝言立陽身旁坐下。

「不然就你——」他指著默不作聲的言立陽說︰「反正大伙兒早把你當成是韓家的人了!」

言立陽微笑不語,他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

「定洵,旁人或許不懂你,只以為你風流成性、嗜女成癖,但大哥我對你可清楚得很。」不然也不會容許他在這兒胡鬧了好一會兒。

「哎,真要我成親?」他還是不死心地再問一次。

「廢話到此為止,你就好好準備做你的新郎官吧!」韓定波言簡意賅地結束他們的話題,旋即和言立陽討論起長安十二商行的生意。

長安十二商行是韓定洵名下的產業,但听到如此晴天霹靂的他,一點也不想加入他們的話題。天啊,他享盡風花雪月的日子就要結束了嗎?嗚——

他怎能答應!

***

洛陽東市,萬商雲集,車馬軸湊,畫夜燈火喧嚷不絕。

「宜春苑」緊鄰繁華東市,氣派的檀木正門包瓖著金泊花紋,告示世人這里是最高級的逍遙場所。

位于一處僻靜角落的雅房里,婦人坐在圓凳上,像是在閉目養神,卻又念念有詞,間或發出舒適的嘆息。婦人擁有精倫的五官,眉目間盡是嫵媚風韻,教人看不出實際的年齡,她是「宜春苑」鴇母桂娘,底下的姑娘都稱她一聲桂姨。

「盧、珊、珊……嗯……盧、珊、珊……嗯……」站在桂娘身後的女子長得和她頗為神似,看起來又比她年輕許多,正技巧熟稔的為她按摩背部。

「盧珊珊這名字挺好听的。」桂娘邊說邊側過臉,拍拍她的手,要她停下來。「怎麼會跑來洛陽?我以為你人應該在長安。坐。」這是她們母女倆六年來第一次相聚。

「呵,娘怎麼什麼事都知道?」甜膩膩的嗓音一如當年,只不過青澀小女孩已蛻變得嬌艷如花。盧珊珊在她娘身旁坐下,順手從桌上水果籃里挑起一顆珠王葡萄放進嘴里。

「我知道的事可多著呢!你爹已經幫你安排好一門親事,對不?」

話一落,珊珊同時頑皮地將葡萄籽用力吐出,絲毫未差地落在放渣滓的小茶盤上。

別娘蹙起細眉,睇著女兒斥道︰「沒規矩!」

「哈,好玩嘛。」教人難以想象,這麼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竟會有如此孩子氣的舉止。

別娘食指點了點珊珊的粉額,說︰「你這丫頭,一定是人前一個閨女模樣,人後盡做些鬼靈精怪的事!」

珊珊拉下額前的手緊緊握在手心,笑燦如花地說︰「人家都說母女連心,果然沒錯。」甜甜的話語,輕易地就消弭了嗔斥。

「見過夫家的人了嗎?」做母親的,還是又繞回最關心的話題。

「沒有。」笑容倏而消失。「不過也快了。」她說,不帶任何情緒。

盧大為因女兒即將嫁到韓家,準夫婿又是京師名人,因此特地安排她到長安參加皇家春日宴,想讓她進入皇系的上流社會,為日後的關系鋪路。

韓家差人照料她在長安的一切,然後再安排她來洛陽,名義上是邀她到洛陽一游,實際上是韓家二公子想見見她這個準新娘子。

「要不是娘在這兒,要我大老遠跑一趟,我才不願意呢!」說罷,再丟進一顆葡萄進嘴里。

別娘輕笑,她了解女兒的個性,知道她一定還沒到韓家,就先偷溜來「宜春苑」看她。

「听說韓家費了不少功夫才談成這門親事。」桂娘關心女兒,雖與盧家沒有來往,但到她這兒的都是些赫赫有名的人物,要打听盧家的消息並非難事。

「噗!」葡萄籽又準確無誤地落入小茶盤里。她吐吐小舌,朝桂娘做了個俏皮的表情,搶在她責備之前說道︰

「這門親事當然費功夫。你想爹怎麼會放過這個從天下掉下來的大金礦?」

說穿了,她的婚事只是一樁買賣,不,應該說,從她爹願意承認她這個私生女、願意接她回盧家那天開始,就計劃著以她的容貌為籌碼,讓盧家在聲望之外,再擁有更多的財勢、權力。

這些都是她到江南之後,六年來一點一滴看出來的。韓家的人就正好出現在最恰當的時機,而她也明白,對方要的是什麼。兩家是互謀其利。

珊珊察覺到她娘發出一聲極輕的嘆息,旋即輕綻笑顏,為了不想讓她娘擔心,于是又說︰

「就算爹有所求,但他這些年來非常照顧我、疼我,我猜想他一定也是顧慮到我,才會拖了三年才答應這門親事。所以人家才會為了他乖乖地去長安,然後又為了你乖乖地來洛陽呀。」

別娘了解女兒的窩心。「女人就像絲蘿,要生存就得要有個依附,話又說回來,你爹利用婚事,我又何嘗不是利用你爹,好讓我的女兒有個衣食無虞的環境。」若不是如此,娼家女兒到最後還是月兌不了娼妓的身份。

這也是盧珊珊從小就明白的事。

「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要讓我的女見過好日子,然後嫁個好人家,得到幸福。」

珊珊嗯一聲,說︰「爹給了我優渥的生活,韓家是個好人家,所以我會幸福。」她的口氣很肯定,但內心卻不斷地在否決自己。

她是在安慰她娘,還是在安慰自己?

「哎呀,我怎麼淨跟你說這些?」桂娘想到什麼似的,起身說道︰「娘能再見到你就心滿意足了,你還是快走吧,要是被人發現你來我這兒,可不好!」

當年先讓盧珊珊在蘇州藏身三年,還換成現在這個名字,就是怕被人打听到她的出身。士族重聲譽,容不得半點瑕疵。

「娘——瞧你緊張的,你女兒精得很,才不會做沒把握的事,不過時候也差不多了,韓家的人還在等著我。」起身時,突然想到一事。她說︰「娘,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

珊珊頓了下,柔聲問說︰「有、有人讓你放在心上好多年,都一直記著嗎?」

「當然有。」

「誰呀!」晶亮的眸子透著好奇。

別娘拍拍她粉女敕的臉兒,笑說︰「當然是我的寶貝女兒!」

珊珊皺了下俏鼻,做了個理所當然的頑皮表情。

「那還有沒有別人?」她再問。

別娘好說也是在風塵中打滾過來的人,她嗅出一絲怪異,卻不明問。

「嗯……你問還有沒有啊……」她很認真思索了下,像是突然靈光乍現般,說︰「還有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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