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身佳人 第4頁

只知道心里有個聲音不斷地催促她——

逃、快逃!這是你惟一能逃離的機會啊!

她奪門而出——

夜,靜如鬼魅。

藺雨潔一出藺家大門的同時,幾處院落也開始騷動起來。想必藺二娘已經派人四處尋她。

街道上冷冷清清,夜風透著沁涼直襲臉頰,她無暇顧及身體陡然而起的寒意,惟一的念頭就是——跑!

才跑過一條大街,就隱隱覺得身後有鼓噪的聲音。已經有一批人出來尋她了!

藺家的家業雖然岌岌可危,但富貴人家該有的排場一點也不減,光是僕役的人數,就直逼京城首屈一指的富豪。所以藺二娘才能分配人手,從里里外外,一直尋到外頭來。

跑、一直跑、不停的跑——

她不知道自己跑到哪兒了,突然間,跑到岔路口的她,一時猶疑停了下來。

這下該往哪兒逃呢?

「我看到小姐了!她在前面!」一名家丁在街的另一端大聲吆喝,其他家丁聞言,全聚集了過來。知道自己的行蹤被發現,藺雨潔下意識地往右轉,再繼續跑、繼續逃——

「快追!」家丁們見她消失在路口,急起直追。

循著藺雨潔的方向,一票家丁飛快地跑到岔路口再右轉,這條街長約有百來米,一眼望去,卻不見人影。

「小姐人呢?」

「我剛剛明明看到她往這個方向跑走的呀!」

「不管了,大家趕快再分頭找找!」

一群人遂四散,繼續搜尋。

殊不知,藺雨潔就躲在離他們只有幾尺遠的陰暗巷弄里。她身子嬌小,卡在門戶與門戶之間,僕從經過巷弄時瞥了里頭一眼,竟沒發現她。

听到奔走腳步聲暫時遠離了,她才放下捂住嘴的手,張嘴猛喘氣。嬌弱的身子忍不住的直發抖,輕盈的骨架幾乎快被抖散了。

現在該怎麼辦?都已經逃出來了,說什麼也不能再回去!要是被逮回藺家,再回到那個囚籠里,等于就是宣判了自己死刑。

所以她非逃不可,即便是拼死一搏,她也是逃定了!

才閃過這個念頭、定下心,就隱約听到馬蹄聲,由遠而近——

听那馬蹄雜杳的聲音,藺雨潔知道這不是藺家的人。驀然她靈光一閃——

就是這個人了!是死是活就交給他吧!

她苦笑一聲,慘死馬下和回藺家之間,她竟然選擇了前者;藺家對她來說,像是必死無疑的煉獄;而前者,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馬蹄聲急如驟雨,愈來愈近——

藺雨潔站起身,深吸口氣,算準了時間,沖到大街上,站在路中央,張開雙臂迎面對著駿馬飛馳而來。

她緊閉雙眼,不敢目睹自己被馬蹄踐踏的慘況。

豁出去了,是死、是活,就交給這個人吧!

第二章

「喝!」馬匹速速急馳,皓月隨著他的身影疾行。夜風吹起他身上的披風,颯颯與馬平行,更襯托出他馬上耀武的英姿。

鎮遠將軍費聿勛每兩年就得遠從關外秘密回京一趟,以示忠心。

當朝一向視契丹「遼」為最大外患,滿朝文武為應付契丹外族一事,幾年來爭議不休,主和、主戰兩派各執一詞。

然,近來邊防地區沖突不斷,契丹已開始出兵襲擾河北沿邊一帶,加上邊境不斷傳聞契丹招降鎮遠將軍,欲斷大宋抗遼主力,這謠言傳回了京城,宋廷對費聿勛的忠誠漸漸生疑,幾番欲調任他回京城,都因戰事吃緊而作罷。

費聿勛也明白,滿朝重文輕武、重內輕外,他雖屢建奇功,但對朝廷來說,他是功高震主,怕是將來有一天會擁兵自重,這是宋皇室最大的忌諱與隱憂。

他連夜進京面聖,以表赤誠。但,卻得到令他意想不到的結果!

皇上下了一道聖諭,將他從目前情勢最吃緊的河北邊防,調任至綏寧地區,那是宋遼的三不管地帶。

為什麼會下這道命令?理由是再明顯不過了!

一是怕他真的被契丹招降;二是想借此機會,削減他在軍隊里的威望。

可現下邊塞情勢吃緊,皇上仍執意做出這個決定,只有一個原因——朝廷內的黨派斗爭想必是愈演愈烈了!

將他調任,是為了避免有心人士拿他來做文章,而從這件事也看出朝廷對鎮遠將軍費聿勛又愛又怕的矛盾心態。

策馬疾奔——

費聿勛一接下聖旨,絲毫沒有休憩停頓的打算,出了皇宮,隨即揚馳離開京師。汴京這個官場是非之地,他一刻也不想多待。

將帥惟一的歸屬,只有在邊疆戰場上。

夜寂寂,街清清。

他思忖著,大約再十來天,就可以和弟兄們會合了,要是他們知道他被調任一事,恐怕——

這念頭才起,驀地,他看到了——

不知道從那兒突然跑出一個人,迎面對著他,絲毫沒有避開的打算。

糟糕!他身下這匹烏孫馬,相傳是天馬的後代,其奔行速度之快,若不是馭馬個中高手,絕對會駕控不及。

他才看到人影,馬匹就已經就快要撞上人了!

他急拉轡繩,整匹馬幾乎騰空躍起,只聞馬匹長嘶一聲,劃破了夜的寧靜。

「混帳,你找死嗎?」只差一步,這人就成了蹄下亡魂!費聿勛怒喝一聲,邊拉穩馬匹,它似乎受到了驚嚇而躁動不已。

是女人!?費聿勛總算看清他,不,是她的模樣,他半眯起眼,端詳著眼前這個擁有一張罕見的絕艷臉龐,卻渾身傷痕累累、衣衫不整的女人!

她死了嗎?藺雨潔心想。可是並沒有痛感啊?

男子洪鐘般的怒罵聲讓她驚跳一下。她真的沒事!?

她動了動眼臉,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焦躁不安的馬兒仍在原地踱步的四肢,她仰起臉,正好對上一雙如炬墨瞳。

就是這個人了!

藺雨潔知道自己沒有多少時間,急忙月兌口求助︰

「求求你,救我!」

費聿勛在心底悶哼一聲,這女人不是想死嗎?怎麼改口求救了?

看她慌措的神情、衣衫不整的模樣,在外的一截玉臂上可見抓痕、瘀傷,費聿勛稍加揣想可能的情況。

「發生了什麼事?」他還是問了。墨瞳卻更形幽,是因細看了她的容貌。似雪的肌膚襯著精琢的五官,皇宮內美女如雲,他也見過不少,卻沒有一個女子出落的令他如此驚嘆。

但,最吸引他的還是那雙眼。既漠然又冷冽,有著女子少見的銳利,讓她整個人看來,縴秀中還帶著一股倔強,相反又相成的氣質同時存在,教人忍不住想深掘隱藏在那目光底下,是個擁有什麼樣性情的女子。

「有人追我!」她說。簡單扼要,一語帶過。

藺雨潔看他眉心輕攏,以為他在猶疑,加上身後傳來輕微的騷動,猜想是那群僕從又折了回來,她趕緊再補上︰

「我願意付出一切代價,求你帶我走!」

這女人在說什麼?費聿勛仍是不動聲色,少頃,他也察覺到臨街有一群人正往這方向走來,應是來尋她的,便道︰

「這里是汴京,豈能容許人在天子腳下為非作歹!泵娘請放心你!?」

藺雨潔突然撲上前,抓住轡繩,打斷了他的話。

「快放手!」費聿勛喝道,她的舉動又讓烏孫馬不安起來。

「不放!」藺雨潔決定老實跟他說明白。「追我的人是家里派來的,我絕對不回去!」她不自覺地再抓緊轡繩。

烏孫馬悶嘶一聲,甩動馬頭想撇開她,輕瘦的身子骨隨之擺蕩,但她說什麼都不放!

她的手!?費聿勛低頭一看,她的手背上青筋微浮,想必是使盡全力緊抓著轡繩,但令他訝異的不是這個,而是那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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