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了嗎?
雪兒一起身,身子晃了下,她覺得有點暈眩。
她好不容易走去開門,門一開,眼前的人讓她一怔——
「是你?」是她今早迷路時,在一處庭院里遇到的人。
「我是少爺的護衛華凌,少爺要你過去服侍——」最後兩個字他竟說不大出口。
雪兒再怎麼單純,也知道「服侍」的意思。他真以為她是「妓」?
她頭好暈啊……又想到肚里的孩子……右手不自覺地置在小骯間。雪兒決定去見他!
「請您帶路。」
護衛領著她穿過幾乎快數不清的曲廊、庭院,來到一處竹林掩映其中的樓閣。
「我只能帶你到這兒,你自個兒進去吧。」
雪兒微微頷首,徑自推門入內。
一進門,玄關近似長廊,夜風拂起布簾,連帶把外頭的花香一同攜了進來。雪兒走到玄關盡頭直接右彎,三道碧紗屏風橫在眼前。細細微微的聲音從屏風後傳了出來。那聲音似輕吟,卻讓她莫名的膽戰心驚起來。
她繞到屏風後定楮一瞧,偌大的房間中央,是一件檀木大床,床上或坐、或躺著幾名姿態撩人的女子,薄紗掩住床榻,隱隱可見里頭的人,正在做出交歡姿態!
床側則站著幾名侍女手拿長衫、拭巾。其中一名侍女見雪兒入內,想當然以為她是主人的「對象」之一,趨前將拭巾遞給她。她不明所以,直覺暈眩逐漸加劇。
半似愉悅、半似痛苦的嬌吟突然從紗縵中渲溢出來。女人跨坐上位,和身下偉岸的身軀相比,更顯出她嬌小的身形。
「少爺,給我——」
西門訣卻一把推開她,連進入的動作都沒有!另一名女子遞補而上,跪在他腰前。
「過來擦汗!」他忽然叫道。
侍女示意雪兒上前,她站在床側,等她過來再拉開紗縵。
雪兒非常懷疑自己到底是怎麼走過去的?她在床側一站定,侍女拉開紗縵,床榻上的婬穢一目了然。
她不敢看向另一名女子,只知道她伏在他腰間……
西門訣橫躺著,以手臂覆住眼楮,遮住大半臉孔,龐大的身軀沒有任何反應,腰前的女體對他來說,只像個供他逗弄的玩意兒!
他以為是自己在做夢,房里怎會有那股香氣?基于好奇,他移開手臂,一偏頭——
和她四目相對!
西門訣仍是一貫地面無表情,但冷峻的黑眸隱隱閃著一抹幽光。雪兒的臉色卻是異常蒼白,幾乎沒有血色!
「訣……」她輕喚一聲,整個身子一軟,昏厥了過去。
***
「二叔死了?」西門訣站在案前,翻閱帳冊的動作因而暫停下來。他略抬眼,一臉深沉地看著告訴他這消息的四叔。
「你不知道?」
西門訣淡淡搖頭。「怎麼回事?」他問。
「今早二嫂發現他在書房服毒自盡。」
他往後坐下,整個人靠在椅背上,手指輕點書案,半垂眸,一臉若有所思。
書房里靜默無聲到令人難以忍受。
「訣兒,你看這事——」西門訣揚手止住他的話。
「一切等二叔的後事辦好再說。」
「就這樣?」他愈來愈不了解這個佷兒,十幾年來,他的個性變得深沉到令人難以想象的地步。
「四叔,我們先來談另一件事。」
他等著西門訣先開話題。
「我在益州遭埋伏的事,查得如何?」
「查不出來。下手的人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連你也是,除了你自己,大概沒人知道你是怎麼被救的。」
西門訣聞言卻輕挑粗眉,只說︰「從益州一路躲過追殺,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你不懷疑我?」他終于忍不住,將憋在心里許久的疑問說出。
西門訣淡然一笑,說︰「我懷疑過,可是我知道不是你。」
他嘆了口氣。「在我心里,訣兒一直都是十歲的模樣,是我去接你回西門家時模樣——」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的語氣平靜、不帶任何感情。
「後悔成為繼承人嗎?」
「已成事實的事,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西門訣徹底漠然的神情,讓他不禁苦笑一聲。「難怪大哥最後會選擇你做西門家的繼承人。」
「四叔——」他漠然的神色稍緩。「為什麼你對二叔的死,表現得如何平靜?」
「我們都是從兄弟之間的斗爭中存活下來,對兄弟會有什麼感情?」
西門訣明白,他的兄弟早在他十歲那年,因一場意外全死了。而他是意外中的意外,是父親十年未認的私生子,才被迫強冠上「西門」這姓氏。
「我們都知道二叔的死並不單純。」西門訣直接說道。「我並沒有處理掉他的那份家產。」
四叔默然,似乎也在思索其中的問題。
西門訣吁了口氣,說︰「好吧,若是查得出來就查,查不出來就算了,反正西門家的人,十個有八個死于非命!」他顯然很不在乎。
「四叔,你去忙吧。」他下了逐客令。
「嗯。」他知道西門訣的個性,只輕嘆了口氣,便轉身離去。
凌護衛等四爺前腳出了書房,後腳才踏進。
西門訣輕瞥他一眼,像是隨口一問︰「我問你,昨晚是誰讓那女人到擁冬軒?」他用「那女人」來稱呼雪兒,口氣十分漫不經心,可若真是如此,又何必問?
「是我。我看她和少爺每回要的女人很像,所以先替少爺找來。」
西門訣冷冷說道︰「你倒是會出主意。」
「昨晚是凌的錯,請少爺責罰,我不會再犯這事。」
他勾起嘴角,戲譫道︰「真虧你,竟送來一個病號!」昨晚雪兒昏了過去,他立即命侍女將她扶了出去。
「我要是知道她有身孕,說什麼也不會送她去少爺哪兒。」
「你說什麼?」他沉聲問,盡量克制自己不要露出太多的情緒。
「昨晚侍女扶她出來,我立刻就去替她請了大夫,才知道她已經有二個月的身孕。」
二個月的身孕?那個孩子是怎麼來的,他是再清楚不過。
「大夫怎麼說?」
護衛愣了下,第一次听到少爺過問女人的事。「大夫說不礙事,是太疲累的關系。」
「嗯,我問問而已,事情過了就算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你下去吧。」他淡淡說。
「是。」護衛猜不透西門訣的思緒,只是隱隱約約覺得少爺和那舞伎之間,似乎有些他說不出來的關連。
護衛一離開,西門訣整個人往後仰,幾近倒入椅背里。他神色痛苦地閉上眼,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麼……
***
雪兒一打開門,看到來人細眉不禁輕蹙起來。
她想起昨晚的事。
「我可以進去嗎?」
「凌護衛請進。」
他手拿托盤進門,直接往桌上擱置。「你好點了嗎?」他問。
雪兒輕輕頷首。「只是頭暈而已,沒什麼的。」從她有了身孕之後,只要大累就會犯頭暈,大抵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一臉疑惑的看向桌上。
華凌微微臉紅,清了清喉嚨,才說︰「听說有身孕的人得多補補身體,這是我叫廚子做的,你趁熱喝了——」說到最後,他顯得既靦腆又不自在。
雪兒輕揚嘴角,心想︰他現在這樣子,和那天在花園里的嚴肅模樣,真是天壤之別。
「麻煩您了。」她說。
他目不轉楮的看著她那雅麗的笑顏,有點怔住。趕緊收住心神,說︰「你明知自己有身孕,為何還要去服侍少爺?你可以告訴我,我不會要你去的——」要是她沒昏倒,那——他不敢想象後果,因為少爺從來不疼惜女人的!
笑顏倏然淡去。她想到自己什麼話都還沒和他說——
對了,他知道孩子的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