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下) 第5頁

就算沒準備在思過院過上一輩子,既然有能力了,不論在哪里,總要讓自己過得舒心,她一直是這麼覺得的。

家里這麼一添置,才有了像住家的模樣。

喝了兩口回雪泡來的武夷岩茶,自己終于也能喝上自己喜歡的茶葉,努力後能嘗到甜美的果實,她的口月復之欲真容易收買,一杯喜歡的烏龍就能讓她無比滿足,覺得人生不過如此。

這些時日她多在鋪子那邊,難得能在家歇口氣,而越來越明白小姐心意的回雪早已退到外頭去。

小姐嘴里沒說,她也知道小姐在思考的時候,身邊是不需要人的。

芮柚紫正在思索自己身邊的銀子夠不夠在京城附近開兩間作坊,聘幾個人手,無論酒還是鹽都比自己用那三眼灶土法煉鋼來的好又有效率。

其實所謂食鹽提純真的沒有特別難,她也不怕工人學了去,她只要取巧守住最後一個步驟,不讓那些工人看到結晶鹽的步驟便成。

君不見《水滸傳》里那走私鹽致富的綠林好漢?

君不見乾隆七次下江南都由鹽商出資接待,可見那得多有錢?

三斤粗鹽就能提純兩斤,十文錢瞬間變成四、五貫錢,有什麼行業比這玩意來錢快?

第十一章太妃果然不簡單(2)

她拿定主意,外面便傳來回雪有意拔高的聲音——

「徐嬤嬤,這麼冷的天您怎麼來了?」

芮柚紫頓了下,但瞬息恢復鎮定。

這時那位徐艘嬤已經撩開厚棉布簾子而入,皮笑肉不笑的望著屋里的芮柚紫,半帶敷衍的屈膝行了個禮。

「郡王妃,太妃請您過去一趟。」

芮柚紫不以為意,這徐嬤嬤她初嫁到任府時曾見過,她是太妃院子里的二等管事,平時負責一些內外跑腿事宜,算不得重用,但也稍有體面就是。

「徐嬤嬤稍待,我換件衣裳便和嬤嬤過去。」然後神色自若的吩咐段大娘拿花茶出來招待客人。

回房後她讓回雪重新梳過頭,挽了墮馬髻,回雪原來要給她簪上一支金盞花紅寶石步搖,美麗的流蘇輕輕晃動,委實喜人。

芮柚紫卻搖頭,要了一支玉簪花頭的白簪子。

「小姐,這樣太素了。」回雪有意見。

「我是什麼人,我在思過,總不好穿著花紅柳綠去見祖母。」

也是。回雪不出聲了,她一觸就通,給芮柚紫找來的襖子是樸素淡雅的淺紫色,最後披上一件灰鼠披風才成行。

郡王府的園子大得沒邊,芮柚紫帶著回雪,隨著徐嬤嬤出了思過院,穿過曲曲折折抄手游廊,園亭相套,軒廊相連,處處古樹掩映,花草扶疏,看上去清幽閑靜。

走了大半個時辰來到正房,院子鋪的是象征福壽的龜、蝙蝠六角磚,太妃看起來是個愛花人,料峭的初冬,處處看得見在溫室里培養好再搬過來的各色季節時花,一株人高的大樹下擺著石墩、石桌,有古樸之氣。

徐嬤嬤領著芮柚紫去了太妃日常待客的東間。

繞過紫檀木百鹿圖燒玻璃六折屏風,芮柚紫見地下是紫檀木鋪就的地板,光監如鏡,綽綽映著人影,屋里燒著炭盆子,溫暖如春。

「郡王妃坐坐,奴婢去稟了太妃。」她丟下芮柚紫,轉身進了里間。

芮柚紫坐在太師椅上好一會兒,也不見小丫鬟來上茶點瓜果。

「小姐……」回雪看不過去。

「唬,小心隔牆有耳。」

回雪忍著噤了聲。

這上房,一張黑漆象牙雕羅漢床,工筆荷花蘇繡大迎枕,四角宮燈,一盆山水盆玩,碧漪橫舟,峰巒參差,翡翠白玉香蘭雕擺件螳螂伏在花葉間,精致又有趣,長幾上,一大盆水仙看著極是清雅動人。

這里的一切,低調而奢華。

西番花夾板簾子忽響,一只白皙的胳膊打簾子,一大群婆婆嬤嬤丫頭簇擁著個身材高姚的婦人出來。

她就是任雍容的祖母,鳳郡王府的太妃。

太妃滿頭銀絲梳成圓髻,頭戴萬字吉祥海獺臥兔兒,腦後發髻用玉瓖多寶梳篦固定,臉上並不顯老,肌膚潤有光澤,體態微豐,身穿秋香色緙絲花鳥金菊紋褙子,里面是一件通袖襖子。

她一坐下,丫頭趕緊把迎枕讓她靠上,奉上熱元寶茶,那茶碗是鵝黃汝窯芙蓉玉瓷,素淨又剔透。

芮柚紫起身屈膝行禮,那禮儀姿態讓人絲毫挑不出錯處。「孫媳婦兒見過祖母,祖母福壽安康。」

太妃沿著茶碗瞅了芮柚紫一眼,見這沒主動來給她請過安,據說又因為犯錯被孫子趕到偏僻院子的孫媳婦通身穿著打扮,雖然素了點,念在她在思過,這身也算不出錯。

雖說瞧著她順眼,但沒叫起。

芮柚紫對這位祖母不過比陌生人還熟悉了一些,至少她進門時誠心實意的給這位老祖宗磕過頭,所以她沒叫起,她也保持著行禮的姿態不動,沒敢自動起身。

這種蹲的姿勢其實真的很考驗女子的耐性和體力,身子弱一點的人很容易便承受不住。

太妃喝完一杯茶,終于讓芮柚紫起身。

芮柚紫暗地吁了口氣,要不是她最近干了許多體力活,鋪子、家里跑來跑去,還每天不間斷的運動,鍛鏈了不少體力,恐怕兩腿早就發軟,跪地不起,出糗了。

「坐下吧。」太妃總算發話。

「謝祖母。」

「你的事,桃姑姑和我這老婆子說了不少,今兒個看你倒還覺得知禮,沒有太出格。」這孩子對她的冷待絲毫沒有抱怨,連一絲怨懟之色也沒有,面色坦然,和桃姑姑的形容不盡相同。

「孫媳婦年紀輕,有許多不足的地方。」芮柚紫斟酌著字眼道。這桃姑姑果真是太妃的人。

「女人最重要的是難得糊涂,在這件事上頭你的確眼界狹小了些。」這孩子的定性不錯,她把桃花都提出來了,仍不見任何慍色。

這倒是有意思了。

「祖母訓示的是。」年紀大的人最忌諱小輩不把她放在眼里,再來,她還要在郡王府這塊牌匾下生活,姿態擺低一點總有好處的。

得罪她的人是任雍容,至于這位看似嚴肅但既沒有一來就罰她跪,也沒對她立規矩的老人,她自認是個恩怨分明的人,能做對方孫媳婦的時間就那麼一點點,順著老人家也就是了。

不過,這話是在指她對花姨娘不善嗎?

好吧,那些事雖然不在她「任上」發生的,也不是她的業務範圍,但用了人家的身體,也只能一肩承擔不是?

只是,這件事她可要替原主說句公道話,這世上哪有女子笑看夫婿納妾的,更何況還未娶正妻家中就有通房、侍妾的男人,能是什麼好貨色?

要她來說,最終的最終,她和任雍容是要各走各的路,有什麼理由,她不更厚待自己三分?她不會和他的姨娘侍妾對著干,跟一些不必要的人說些什麼或做些什麼,都是浪費體力。

所以她對姨娘們的政策就是放牛吃草,誰愛干麼就去干麼。

「你也知道任家人丁不旺,我老了,再活沒有多少年,唯一的希望就是看著容哥兒能早早娶妻,開枝散葉,傳承任家的香火,這樣我下了黃泉才有臉見老親王的面,你不要怪祖母讓他在還沒有娶你進門前屋子里就放了人。」太妃瞅了眼她的肚皮。

「祖母會長命百歲的。」多子多孫多福氣,一貫是老一輩的傳統想法,她不予置評。不過听太妃這話里,那花麗娘原來是她的杰作,祖母、未見謀面的婆母都往自己的孫兒、兒子房里塞人,可見得任雍容不夠努力,不然哪能兩個姨娘的肚皮都沒消息,閑得在院子里抓跳蚤和找她的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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