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說的是(下) 第4頁

那長隨一臉為難。「公子身分何等矜貴,請讓屬下去把這些凡夫俗子趕了,再請您進去。」

「人家這是生意場所,賺的就是個人潮,人潮帶來錢潮,你把人攆了,拿你的俸祿來補人家的空嗎?」忠心是夠了,反應卻不夠靈敏。

「這些人要是沖撞了您,小的萬死不贖。」

這一家不起眼的店,別說馬車經過,就連路人也不怎麼看得上的腳店,到底對公子有什麼吸引力?

大爺一向不是最不耐煩和一群沒見識又聒噪的百姓在一起,這會兒怎麼改了規矩?

「我說不要緊就不要緊,羅唆!」

長隨沒膽子再和主上頂嘴,只是拋給暗衛們要提高十二萬分警覺的眼色,便落後謝語半步的距離,進了腳店。

「謝兄,你怎麼來了?」談觀剛巧送走前面一位客人,看見鶴立雞群的謝語,三兩大步把人迎入內。

「日前安王爺設宴,本想邀你一道,你家人說你出門了,問你去哪了,卻說談兄沒有交代,今日九公子的長子滿月,想說再邀談兄赴宴,哪曉得又踫釘子,搛我所知,談兄平日的

去處要不在鋪子里坐鎮,要不便是出門收帳,這兩處都不見蹤跡,小弟不信邪,讓薩亞在你家門口候著,嘿,這不讓我逮著人了!」謝語笑得萬分愉快,感覺像捉奸在床般。

「元樞愛說笑了。」

薩亞是謝語的貼身小廝,這談觀是知道的,元樞則是謝語的表字。

謝語用扇子點了談觀的肩頭一下,「什麼時候你和瑞兄弟走這麼近了?」

他想不出來這兩人能有什麼交集,按理說,他才是瑞兄弟該親近的人才對,他的家世身分可不是一個商戶能比的。

「瑞兄弟因為對生意上的事情不熟稔,這是為兄本業,也就點撥一二。」

談觀一點也不訝異謝語是如何得知他和芮柚紫往來頻繁,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謝相又是什麼人物,謝語的手下自然多的是那種高來高去的人,想得知他一個平民百姓的動向,易如反掌。

這邊的芮柚紫送走結帳客人,也看見謝語,快步的走過來寒暄,把人請進了方才喝茶的小屋。

她失算了。

既然當初把達官貴人當作目標,想從這些人身上撈銀子,就該蓋間雅室好招待像謝語這種公卿世家的公子哥。

謝語倒是不嫌棄小屋簡陋,他大馬金刀的坐下,很簡單的把腳店的酒都嘗過一遍,要了「暗香」、「映雪」、「臥龍」幾壇酒,說這幾樣酒對他的胃,說要帶回去給父親和幾個兄弟都嘗嘗。

有願意撒錢的主,芮柚紫笑得闔不攏嘴。

「親兄弟也要明算帳,請付帳。」算盤在她的縴縴小指下打得行雲流水,「總結兩千五百六十一兩,去掉零頭。」她說。

「不肯吃虧的主。」謝語看著她青蔥似的指頭發愣,心怦怦亂跳,很快搖搖頭,笑得有些不自然。

他的腦子跟被牛踩過一樣,病得厲害,怎麼會以為瑞兄弟是女子?見到他一顆心就抨怦跳個不停。

看了謝語有些訕訕的臉,芮柚紫從櫃子下拿出不肯輕易示人的琉璃瓶子,鎏金的蓋子,琥珀色的瓶身,華貴中透著典雅,里面蕩漾著深紫色的汁液,美麗異常。

「看在謝兄捧場的分上,這限量加強葡萄酒當作小弟的小小心意,這葡萄酒不收你錢,送禮自賞兩相宜。」她一團和氣,完全是生意人的模樣。

這烈酒都是通過蒸餾生產的,而加強葡萄酒只是簡單的將烈酒添加到葡萄酒中,芮柚紫在現代時最愛喝的雪莉和波特,都是這種有著極為特殊風味的酒品。

謝語勉力回過神來,「這不是讓瑞兄弟破費嗎?」

兩千五百多兩對他來說不過九牛一毛,而且,這腳店的酒的確非凡品,謝語私心覺得芮柚紫還賣便宜了。

「怎麼會,這叫姜太公釣魚,願者上鉤,可不就是要勾謝兄當回頭客嗎?」

听她這麼說謝語通體舒暢,那琉璃瓶里的葡萄酒也就差不多成人一口的量,這玩意對官宦人家來說也算是個稀罕物,但對他而言,他看中的是贈物的人。

「我這條魚可是非比尋常的魚。」他濃密的睫毛襯得一雙眼幽深難測。

眼見有兩千多兩進帳,如果加上整天的收入,應該可觀,不,是非常可觀,芮柚紫才沒有管謝語說了什麼弦外之音,仍沉浸在想像里。

原來可以昂首挺胸生活是這麼美好的感覺。

謝語很爽快的讓長隨結帳,帶著琉璃瓶落荒而逃,他要是再多看瑞兄弟一直沖著他笑的模樣,可能會不管不顧的撲上去。

瑞兄弟的笑容有種說不出的美好,簡直像春風能讓人不知不覺的迷醉,從心底跟著微笑起來。

臨走前,他來了精神,不忘丟下話,「我去向九皇子給你求個額匾,到時候管它三教九流、潑皮無賴閑幫也沒有人敢來找你麻煩!」

芮柚紫一愣,這是給她找靠山呢。

她其實對謝語沒有多深的印象,但平白無故他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

天下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她不由得警惕了幾分。

腳店的生意最後驚動同一條街對面酒樓的掌櫃。

原來各做各的生意,各行其事,井水不犯河水的,可平常上門吃得滿嘴流油的客人居然嚷嚷起來,說他們的水酒沒有對面腳店賣的香醇烈口、甘醇好喝,有的甚至也嫌棄起菜色沒味道起來,生意一天下來掉了兩成。

自家從百年老字號進的水酒客人從來沒有嫌棄過,只有喊好,這會兒是哪里出了岔子?見微知著的掌櫃的不得已派人沽了一壺回來。

這京里頭的生意有多競爭,連三歲孩童都知道,腦筋不動快點,他這掌櫃的位置很快就會換人坐。

棒日,腳店伙計打著哈欠把門板一挪開,那掌櫃就登門,說有急事要見方管事。

他昨天連夜帶著沽來的酒去見了東家,做了決定。

他也不迂回客套,單刀直入的向接到知會趕來的方管事拱手說道︰「我和當家東主已經商量過,我們家酒店的酒要改進你們的水酒,所以一早來和方管事的合計合計價錢和長期簽約供貨方面的問題。」

腳店的名氣一炮打響,七天後方管事送上帳冊和收入明細。

芮柚紫微笑的坐在那里安靜的看完,只咦了聲,臉上不動聲色。

「方管事辛苦了。」

方管事深深的看了芮柚紫一眼,到現在為止,他都還看不清楚眼前的女子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他們家少爺曾對他交底,所以他也知道現任東家的真實身分,她身姿筆挺,目光平和,光潔的額頭和彎彎長眉,就讓人覺得她是個聰慧,意志堅定的人。

就是比她大上很多的男子,也不如她吧。

「這是小的的本分。」

「鋪子里的事就請方管事的多費心。」

她開鋪子原來就是為了賺錢,但是要等到鋪子真正做起來,起碼要三個月,她也不是小氣的人,和方管事約定,年終如果盈利,他可分兩成。

方管事喜出望外,對鋪子的事還有帶領芮雲謹更加用心。

方管事走後,芮柚紫把自己靠到了圈椅上,神色徐徐舒緩開來,笑意卻忍不住從眼底溢出來。

這是她在古代頭一筆靠著自己賺來的錢,足足有一萬多兩銀子,她終于有錢可以開始考慮下一步要怎麼走了。

芮柚紫把手頭上的余錢拿出來,打床、買床帳、褥子、被面、蘭草枕頭、做一些家具,也讓人來把屋瓦給全數換新,這一來就不必擔心冬雪壓頂,壓壞了哪塊年久失修的地方,再來,她還將之前沒能添置上的東西都買全了,一人不漏,看每個人咧著嘴笑,她也覺得自己豐厚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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