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想愈覺得氣悶,自己怎麼會遇上這個個性詭譎難辨的男人。
被關得煩悶,所以一等福嬸離開,她便想要透透氣,掀被起身,可是雙足點地,才發現怎麼也模不著自己的繡鞋,想來是福嬸使的小把戲。
宇文丹花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但還是任由地上的涼氣從腳底竄進她的身軀。
她朝著窗邊走,才想著要吸口新鮮空氣,門便被人大刺刺地推開來。
原本她還以為是福嬸去而復返,心中才暗叫了聲糟,正想開口向福嬸討饒,誰知轉頭便見樊衣甫如入無人之境的步入她的房中。
見到他,宇文丹花胸臆中一股悶氣驀地熊熊燒起,自然沒能給樊衣甫好臉色。
「氣色倒是不錯,可是臉色倒是不怎麼好看啊!」
彷佛完全不在乎她那難看的臉色,樊衣甫好整以暇地踱至她身邊,才站定便伸出了手挑起她那尖細的下頷,仔仔細細的瞧著。
這男人……
對于他輕佻的舉動,宇文丹花簡直氣壞了,啥都管不上,伸手就想要揮去他那一臉的賊笑。
「嘖,力氣也回來了,是比前幾天只會躺在榻上昏睡好多了。」
樊衣甫一邊靈巧地閃過她的攻擊,一邊叨念著,還眼明手快地捉住了她的手,一個巧勁旋身將她攬進懷里,制住了她的攻擊。
「你想怎麼樣?」她咬牙切齒的問道。
「我沒要怎麼樣,只是想跟你說,等會兒會有兩個長工過來,這莊稼的事,交給他們就行了。」
早知道她絕對放心不下田里的事,要是不替她安排好一切,這丫頭只怕沒心思讓自己好好養身,所以便順手替她張羅了。
聞言,宇文丹花驀地一愣,好半晌不能消化自己所听到的。
他為她找長工,為什麼?
他本就不是一個人慈心善的主兒,他的善舉背後都是藏有目的的,一如他行醫時的態度。
心中的狐疑讓她知道在這種時刻自己得要鎮定,于是她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仰首凝望著他,直到在他那毫無表情的臉龐上瞧不出端倪,她這才又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為什麼?」
「因為接下來,你得好好養著身體,所以無暇可以理會那種瑣事。」
樊衣甫好理所當然的說道,但听在宇文丹花的耳里,卻是有听沒有懂。
不管是調養身體,或是聘請長工,這應該都是她的事吧,他究竟憑什麼用這種君臨天下之姿,一副他說了算的模樣決定一切。
「那不關你的事!」雖然怒力想要用最冷靜的態度和他好好討論此事,可是語氣間還是不免沾染上些許的火氣。
「怎麼會不關我的事?」樊衣甫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然後挺無辜的說道︰「你是我的女人……」
他的話才起了個頭,宇文丹花已經暴眺如雷,幾近失控的吼道︰「我不是你的女人,那只是在作戲、作戲……」
他口口聲聲說自己是他的女人,又霸道的要福嬸將她關在床上,還自作主張的替她找來長工……
這一切的一切,原本都該屬于一個疼愛妻子的丈夫的責任,就像儲仲泉那樣小心翼翼的呵護他心愛的妻子談宗音。
他與她,既非情人,也非夫妻,要不是那次的陰錯陽差,他們之間壓根就連朋友都稱不上。
既然如此,他又憑什麼對她做這些看似溫柔、但其實殘忍的事兒。
因為他的種種行為,她知道自己枯寂的心開始萌出一棵希望的苗,隨著他為她做的事兒愈多,那株苗兒就愈發成長茁壯。
可現時今日,背負了那麼多的罪孽,她憑什麼擁有那抹不切實際的希望!
如果可以,她希望從來不曾遇上他,那麼她便可以心無旁騖的照顧這一大家子,直到老死。
听到她那幾近失控的嘶喊,樊衣甫微微頷首,像是贊同了她所說的話,可隨即又開口說道︰「那的確是作戲,可既然要作戲,咱們就該作個十足十,要不然那個姓段的娘們不就一下就發現破綻了嗎?」
一句話,便輕易堵得宇文丹花無話可說,她的唇嚅了嚅,原本激動萬分的心緒倏地沉寂下來。
像是力氣盡失地垂下腦袋瓜子,再抬頭時,細致嬌艷的臉龐上再無任何表情。
「那麼,咱們就別作戲了吧!」
寧願不要貪他這個神醫的便宜,就算寨里頭真有人生病了,花錢便是。
他那幾次不經意的動作和言語,早已讓她平靜的心湖掀起波濤,若是再不抽身,只怕真要置自己于萬劫不復的境地。
錯愛一次已經足夠,當她在鬼門關前兜轉一圈的那一刻起,她就發誓今生今世不再沾染情愛。
即使有一丁點的可能都不行,苦戀一次,已經賠上她的所有,她再也沒有那種義無反顧的勇氣。
包何況,這個男人壓根不愛她,她不過是他的一個擋箭牌,她知道愛一個不愛自己的男人有多苦,所以她連動心的勇氣都沒有。
「我不答應!」
本來,她要抽身,他就應該任由她去,反正當初他這麼做,不過是為了要氣段劍箏,可是,听到她要撒手,不知為何,他的心情便整個煩躁起來。
「你……」為何不答應?宇文丹花蛾眉微蹙,不懂他為何這般堅持。
明明就討厭她的,不是嗎?
又為何堅持介入她的生活,來個眼不見為淨豈不更加輕松恣意?
「我不管你答不答應,反正……以後你別再來了。」
回過身,背對著他,宇文丹花不只話說得決絕,就連動作也是。
若非她長得一張和青青同樣的面容,若非青青是他曾經深愛過的女人,她以為他會有那個心神去理會她嗎?
「你……不識好歹!」
胸臆里的怒氣與傲氣相互重疊,樊衣甫惡狠狠地瞪著她的背影好一會,咬牙切齒的吐出這句話後,便拂袖而去。
「呼!」見他離去,宇文丹花凝望著他那堅實的身影︰心知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達到了她想要的目的,可偏偏她的心卻生不出任何的喜悅,反而蕩著一股子的酸,還有滿滿的空虛,五味雜陳。
驀地,她像是渾身的力氣都被抽干似的,踉踉蹌蹌地踱回榻邊,然後撐著自己的力量一松,整個人便深埋進那軟軟的被褥之中。
她累了,與他說上這一段話,比她平素打理家中大小瑣事還要累上千倍、萬倍。
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似是要吐出胸中那愈來愈沉的悶意,可是無論她怎麼吐氣,這股悶意卻怎麼也消散不了,而她眼角兒卻選在這個時候淌出了一顆顆的珠淚。
她以為自己已經快刀斬亂麻了,但原來……還是晚了。
***
闢道上,兩匹快馬急馳而過。
忽然間,為首的那匹馬突然昂然而立,驀地止住。
苞在後頭急馳的段劍箏幾乎就要煞不住身下的馬兒,兩匹駿馬險險就要撞成一團。
「大哥,你干麼……」揚聲,向來任性的段劍箏才要質問前頭的男人,卻被他回頭時的那一臉森然給嚇著了,原本要月兌口而出的抱怨又全都咽了回去。
如今的她,哪里還有那時在樊家醫鋪時的趾高氣揚、目中無人,在大哥面前,她乖得就跟只小貓沒兩樣。
「你說的都是真的?」段仰卿冷眼凝著自己的妹妹,沉聲問道。
這陰縣已在眼前,他既是不遠千里而來,可不想嘗到被人戲耍的滋味兒。
段劍箏冷不防打了個寒顫,但心頭那口咽不下的氣,讓她不願讓自己有任何反悔的機會,于是開口說道︰「自然是真的,我真的在陰縣瞧著了青青。」
「青青明明已經死了,怎麼可能出現在陰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