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片雲 第38頁

「到非洲去干嘛?」「我听說非洲有個部落,一個女人可以有好幾個丈夫!」她大笑。「我們結伴去非洲吧!」

「不要笑。」他低吼。她仍然在笑。「你以前說過,我一笑你就想吻我!」

他的眼眶潮濕了。「你還記得?」她不笑了,她的眼眶也潮濕了。「記得你說過的每句話!‘不許踢石子,當心給我踢出一個情敵來!’你知道嗎?你根本沒有情敵,我才有情敵,我的情敵是你的母親,而且,這一仗,我輸了。」

「不,她輸了。」他拂開她被風吹亂了的長發,望著她的眼楮。「宛露,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了,她不再專制,不再驕傲了。她最大的願望,就是我能找回失去的幸福!宛露,她也很可憐,她的出發點並不壞,她只是愛我!她不知道,愛也會殺人的!」「你知道這點嗎?」她問。

「我知道。」他深深點頭︰「我們現在就在彼此殘殺!很可能,我們兩個都活不成!」

她凝視他,慢慢的搖頭。

「孟樵,饒了我吧!」他也慢慢的搖頭。「不是我不饒你,是——請你救救我吧!」

「我怎樣救你呢?」「你知道的。」他輕聲而有力的吐了出來。「別再猶豫,別再矛盾,你應該和他離婚,嫁給我!」

她的眼楮哀愁的瞪視著他,然後,她開始猛烈的搖頭,拚命的搖頭,喊著說︰「不行!我已經答應了他,我不再迷路了!」

「可是,你選擇他,就是一條錯誤的路呀!」他也喊著,用雙手抓住她的手腕,激動的搖撼著她。「你不是現在才迷路,你是老早就迷路了,你這個婚姻,根本就走在歧路上!我現在才是要引你走入正途!」「你怎麼知道我的婚姻是走在歧路上?」

「你給我的信里起碼承認了一項事實,你選擇了親情,拋棄了愛情!」他緊盯著她,恨恨的說︰「你的婚姻居然決定在親情上,而不是愛情上,你是個荒謬的傻瓜!」

「可能對我而言,」她迷亂而矛盾的掙扎著︰「親情比愛情更重要!」「胡鬧!」他怒聲說。「怎麼胡鬧?」她挑釁似的揚起了眉毛。「你憑那一點說我的婚姻是絕對的錯誤?」他用手托起了她的下巴,讓她的眼楮對著陽光。那閃亮的光線使她睜不開眼楮。他定定的注視著她的臉。

「因為你的眼楮不會撒謊,你的表情也不會撒謊,它們都告訴了我這項事實!宛露,你發誓吧!你發誓說你的婚姻是絕無錯誤的,我就再也不來糾纏你!你發誓吧!」

「好!」她橫了橫心︰「我發誓,我……」她的聲音僵住了。

「說呀!」他命令的,緊盯著她︰「說呀!」

「我的婚姻……」他迅速的用嘴唇堵住了她的唇,她幾乎听到他心髒那擂鼓般的跳動聲。他沙啞的說︰

「別說違心的話,宛露!你敢說謊,我不會饒你!」

「哦,孟樵!」她終于崩潰的喊了出來︰「我發誓我錯了!從頭到尾就錯了!」她哭著把頭埋進了他的懷里,听著他那狂猛而劇烈的心跳聲響。「我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第十六章

段太太有好些日子沒有看到宛露了。

主要的,是她自己的家務永遠做不完,她又體貼,不忍心讓玢玢多操勞,再加上,最近玢玢有了身孕,她這一樂非同小可,噓寒問暖,呵護備至,就怕玢玢年輕不小心,弄傷了孩子。因為,在她心目里面,「孕育」是一件近乎「偉大」的事情。她倒並沒有忽略宛露,隔上一兩天,她總會和宛露或顧太太通個電話,知道宛露也在上班,小兩口雖然忙,卻還恩恩愛愛,她也算一塊石頭落了地。宛露,這個自幼就讓她又操心、又疼、又愛、又不知如何是好的孩子,總算有了個美滿的歸宿,對一個母親而言,還能有什麼更大的安慰呢?

可是,這天午後,不過才五點多鐘,她听到門外有一陣摩托車響,接著,是門鈴的聲音,她趕下樓去,玢玢已經喜悅的叫開了︰「宛露,嫁到婆家你就忘了娘家了!你自己算算,有多久沒回來了。」「別說我!」宛露依然利嘴利舌︰「你嫁到婆家之後還有娘家嗎?怎麼我每次回來都看到你在呢!難道段家是你的娘家不成?」「哎呀!」玢玢說不過宛露,就有些撒賴︰「怪不得人人說,小泵子最難纏,咱們家的小泵子啊……」

「怎樣呢?」宛露手里拿著一個長帶子的皮包,對著玢玢就預備砸下去,段太太在樓梯上,嚇得尖叫起來︰

「宛露!別和她動蠻勁呀!」

宛露慌忙收回了皮包,對玢玢從上到下的打量著,不住的點頭,自言自語的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玢玢漲紅了臉,一溜煙的跑掉了。

段太太走下樓來,還來不及對宛露說什麼,宛露就對她做了個暫緩的手勢,走到茶幾邊,她先就打起電話來了。段太太听到她在電話里說︰「友嵐,我現在在媽媽家,你不必去接我了……是的,我提前下班了。……沒有為什麼,我今天一直頭痛。……我想媽媽了呀!我不回家吃晚飯。……你要來?我難得回一次娘家,你就讓我們母女說一點悄悄話吧!……我為什麼要講你壞話呢?……」她沉默了好一會兒,只是傾听,她臉上有種奇異的、古怪的表情︰「好了,友嵐,你不要疑神疑鬼吧!這樣,我讓媽跟你講話!」她把听筒遞給段太太。「媽,你告訴他,晚上十點鐘再來接我!」

哎,小夫妻,離開片刻都舍不得!段太太心里想著,卻又直覺的感到並不那麼簡單。宛露臉上的神色不對,那閃爍著火焰的眼光也不對,那被太陽曬得發紅的面頰,那被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長發,那種渾身上下,潛伏著的一份狂野……像她童年時代,愛上了動物園中的一只小山羊,硬要帶回家去,告訴她不可以,她就把整個身子掛在那欄桿上,死抓住鐵欄桿不放。現在,她身上又有了那種要小山羊的任性勁兒。段太太搖搖頭,接過了听筒,她和和氣氣的說︰

「友嵐,你就讓宛露在家多待一會兒,你十點多鐘來接她好了。你放心,我會把你太太保護得好好的。」

幣斷了電話,宛露問︰

「爸爸呢?」「今晚有個棋局,在陳伯伯家里,下棋吃飯,不到十二點,他不可能回來。」「哥哥還沒下班?」「嗯,也快了。」「媽!」宛露一手抓住段太太,她的手心在發熱,段太太下意識的看看宛露,這孩子有沒有發燒?「我們上樓去,我有話和你談!」果然,她的預料沒有錯!這孩子確實有心事。她狐疑的望著宛露,跟著宛露上了樓。這還是當初宛露的房間,自從宛露婚後,這房間就改成了客房,大致還維持原來的樣子,以備宛露回娘家的時候住。房門一關上,宛露就直直的瞪視著母親,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她眼神狂野而語氣固執︰

「媽,我想要離婚!」段太太一下子就跌坐在床沿上,她凝視著女兒,不信任的、喃喃的說︰「你有沒有生病?我覺得你的手心好燙,過來讓我模模,是不是在發燒?」「媽!」宛露定定的看著母親,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很清醒,我知道我在說什麼,我想離婚!」

段太太怔了好幾分鐘。

「友嵐做錯了什麼?」她問。

「媽,你太了解我了,你明知道,不是友嵐做錯了什麼,他不可能做錯什麼。」「那麼,是孟樵回來了?」段太太無力的問,凝視著宛露。「你別沖動,你也別糊涂,宛露,你應該已經很成熟了,不會再做傻事了。你想想清楚,當初你是在兩個人之中選擇了友嵐,並不是在沒有選擇下盲目嫁給友嵐的。現在,你怎能輕易提離婚兩個字?婚姻不是兒戲,不是你們當初扮家家酒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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