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彤定了定心,說︰"不清楚,大概在練籃球吧,他好象被選進校隊了。"
"籃球!籃球!"夢竹不滿的說︰"只知道打籃球,功課怎辦?靠籃球來考大學嗎?"說著,她憤憤的拉上紙門,回進自己的房中。
曉彤目送母親的影子消失,才又悄悄的推開蓋在練習本上的書,看了看寫了一半的那頁,就不滿的撕掉了,提起筆來,她重新寫︰"如峰︰告訴你一個不太好的消息,我們的'黃昏聚會'要結束了。今天,媽媽限制我放學就回家,不許在外多事停留,我……"
信又只寫了一半,一聲巨大的門響使她嚇了一跳,準是曉白!她想。預備繼續寫信,可是,夢竹的驚呼聲就傳了過來︰"明遠!你怎了?你從哪兒回來?誰灌你喝酒了?"
再拖過一本書來,遮在筆記本上。她打開紙門跑出去,一眼看到明遠正搖搖晃晃的走上榻榻米,襯衫扣子散著,滿頭亂發,臉紅得像豬肝,酒氣逼人。他一面打著酒噎,一面扶著牆,跌跌沖沖的向前走,在門口的榻榻米上,他差點被紙門絆倒,夢竹慌忙扶住了他,同時叫曉彤︰"曉彤!快來幫我扶扶爸爸!"
曉彤跑上前去,和夢竹一邊一個攙住了明遠。明遠醉眼迷糊的看著夢竹,又轉頭看著曉彤,露出一臉神秘兮兮的表情,接著,就傻傻的笑了起來。曉彤被父親的樣子嚇住了,她知道父親向來是滴酒不沾的,今天是怎回事?夢竹滿臉的惶惑和緊張,焦急的說︰"你到哪兒去喝了酒?明明不會喝,你這是何苦嘛?"
明遠瞪著夢竹,不停的傻笑,等夢竹說完,他就摔摔頭,用手托起夢竹的下巴來,斜睨著夢竹的臉,笑嘻嘻的說︰"別多說話,小粉蝶兒!炳哈,小粉蝶兒,沙坪壩之花,我楊明遠何等運氣!窮書生一個,卻娶到了著名的小粉蝶兒!"
"明遠,你怎醉成這樣子?"夢竹皺緊了眉頭,和曉彤合力把明遠扶到椅子上坐下。明遠倒進椅子里,卻一伸手抓住了夢竹的胳膊,乜斜著醉眼,盯著夢竹說︰"那美,那沉靜,那溫柔,追求的人起碼有一打,我楊明遠是走了什運?桃花運!炳哈!桃花運!他們告訴我︰'那是個小妖精,你娶了她一定會倒霉!'哈哈,小妖精,現在已經變成老妖精了……"
夢竹的臉紅一陣白一陣的。曉彤惶恐的看看父親,又看看母親。明遠一轉頭發現了曉彤,就伸手把她拉了過來,一只手抓一個,瞪著眼楮輪流在她們臉上看,然後就點頭晃腦的說︰"反正女人都是妖精,老妖精和小妖精!"他縱聲大笑了起來,拉住曉彤說︰"你是個小妖精,是不是?有一天,總會有一個男人為你著迷,記住!小妖精小姐,抓一個有錢的,要抓牢一點,別上了當,富人沒嫁著,嫁一個窮人來受苦……"
"明遠!"夢竹喊︰"你說些什?你醒一醒好不好?"
"醒一醒?"明遠打了個酒呃,點點頭說︰"該醒一醒了,我楊明遠該醒時不醒,該睡時不睡!呃!"又是一個酒呃。
"你為什要喝醉嘛?"夢竹說,試著想走開去給明遠弄一個冷毛巾來,但明遠抓著她不放。
"醉?我才沒有醉呢!"明遠打著酒呃說︰"是那一個作家說過的話?'世界上沒有一種酒能叫人醉,除非人自願用痛苦來醉自己!世界上沒有一種酒能讓人糊涂,除非人自願糊涂!一個真正糊涂的人,就是一個真正清楚明白的人!'我不醉,我不糊涂,所以我也不清楚明白!"
夢竹凝視著明遠,听著他這幾句似糊涂卻清楚的話,她有些懷疑他的酒醉是裝出來的,懷疑他在借酒裝瘋來罵人。但是,明遠才說完這幾句話,就直僵僵的,像根木棍似的從椅子里向前撲倒下來。夢竹伸手沒扶住,他已經躺倒在榻榻米上了,立即,就響亮的打起鼾來。夢竹蹲下去,喊了兩聲,又推推他,他卻紋風不動。無可奈何的,夢竹嘆了口長氣,從床上拿一條毯子蓋住了他,對站在一邊發愣的曉彤說︰"你去做功課吧,爸爸沒什,只是喝醉了,讓他就這樣睡睡好了。"
曉彤"嗯"了一聲,迷惑而不解的望了望地上的父親,轉身回進了自己的房里。
夢竹望著通曉彤屋里的紙門拉攏了,就跌坐在榻榻米上,用手蒙住了臉,喃喃的說︰"天哪!這是什生活?什日子?"
把頭深深的埋在自己的臂彎里,她有一份強烈的,想大哭一場的沖動,好半天才又低低的自語了一句︰"但願我也有一杯酒,可以醉得人事不知!但是,是真的沒有一種酒能讓人醉嗎?"
曉彤回到房里,再也寫不下信,更做不下功課,面對著台燈,她怔忡的發著呆。父親喝醉酒的樣子使她受驚不小,尤其是那些醉話,老妖精與小妖精!這是什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听到有人在輕敲後門,豎起了耳朵,她側耳傾听,于是,她听到曉白在低聲的叫︰"姐,姐!傍我開一下後門!"
她詫異的站起身來,走到廚房里去,打開了後門。曉白一閃而入,立即,曉彤差一點驚叫起來,曉白的左眼下腫了一大塊,又青又紫,制服上全是污泥,袖子從袖口一直撕破到肩膀上,手腕上也是傷痕累累。曉彤正要叫,曉白就一把蒙住了曉彤的嘴,低聲說︰"別叫!不要給爸爸媽媽知道!"
"你,你是怎弄的?"曉彤瞪大了眼楮,低低的問。
"和人打了一架。"
"為什?"
"那個人欺侮我們的小兄弟。"
"小兄弟?"曉彤皺著眉說︰"什小兄弟?"
"結拜的。"曉白簡單的說︰"我們有十二個人,結拜為兄弟,我是老三。""啊呀,"曉彤變了色︰"你是不是加入什太保組織了?"
"胡扯八道!"曉白說︰"我們正派極了,就是看不慣那些太保,才組織的。我們就專打那些太保,那些無事生非的人,看他們還敢不敢橫行霸道!"
"可是……"曉彤覺得這事總不大對勁,又講不出來不對勁的地方,看了看曉白,她暫時無法管那些事,而回到現實的問題上來了︰"你受傷沒有?"
"才沒有呢!我的身體那棒,怎會受傷!那小子又不經打,才那兩拳,就躺在地下直哼哼……"
"你沒有打出人命來吧?"曉彤提心吊膽的問。
"沒有,我只是要小小的懲戒他一下!"
"你的衣服──"曉彤看看那撕破的袖子,咬著嘴唇考慮了半天說︰"怎辦呢?給媽媽看到怎說呢?一定要罵死──這樣吧,月兌下來給我,晚上我悄悄的補好,洗干淨晾起來,下次媽媽發現的時候,就說打球的時候撕的,媽媽看到已經補好了,一定不會太怎樣。"
曉白立即把制服月兌了下來,交給曉彤,一面悄悄的在曉彤耳邊問︰"姐,帶你騎摩托車的那個男人是誰?"
曉彤迅速的抬起頭來。
"你怎知道?"她盯住他問。
"我看到你們的!在西門町。那人挺帥的,是你的男朋友嗎?比顧德美那個哥哥漂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