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墨箏幾乎不敢正視紀慕寰,她怕看見他心灰意冷的模樣。
見她始終低頭不語,紀慕寰只微微地嘆了一聲,然後輕按著她的肩膀反過來安慰她,「你爹說得沒錯,我們若要長久,我就不能一輩子寄住在這里。」
「可是你現在能上哪去呢?」她忍不住紅了眼眶。
「總會找得到一個棲身的地方。」他深信上蒼不會那麼絕情的斷了他的去路。「你別擔心,我會過下去的。」
「對不起,我爹實在不應該這樣子對你……」
「別怪你爹,他是為了我們好。如果換成我是你爹,我可能連婚約都解了,沒有一個做父親的願意讓女兒跟著丈夫吃苦受罪。」
「慕寰……」
「我們今天就別去含煙嶺了,等我安頓好之後我們再去。」
「一切都听你的。」
「謝謝你。」他露出欣慰的笑容。「待會兒我想到街上看看有沒有房舍要租賃。」
「我陪你一塊去。」
「嗯。」
「你等我一下,我回房去去就來。」
桑墨箏隨即往她的房間走去,在房里與冰兒下棋的雙兒見到她進房來,不禁擱下了拿在手里的棋子。
「小姐不是過午才回來?」雙兒問道。
「不去了。」
看著桑墨箏從盒子里取出幾錠銀子來,冰兒與雙兒不解地對看了一眼。
「冰兒,你前天上街去,曾听見街上有哪戶房舍要租賃嗎?」
「沒有啊,小姐問這個做什麼?」
「慕寰要搬出這里。」
「紀公子要搬離這里?!」
她們不約而同的睜大了眼楮,雙兒更是吃驚。
「紀公子怎麼會突然要搬離這里?」她關心的語氣溢于神情。
「是我爹。」桑墨箏垂下眼瞼道。
「老爺趕紀公子走?」冰兒問道。
看著桑墨箏為難的神情,冰兒不禁替紀慕寰抱不平。
「紀公子現在落魄了,老爺就瞧不起他了。」
「誰要你多嘴。」雙兒扯了下她的衣角。
「我說的是事實,姊姊你也看見了啊。」
「冰兒說得沒錯,我爹實在不該這樣對待慕寰。」
「小姐。」
「慕寰還在廳上等我,有什麼話等我回來再說。」
把手上的銀兩放入衣袖內,桑墨箏又匆匆地往正廳走去。
「冰兒,紀公子明天就要離開了。」雙兒靠在門檻旁望著遠處的廂房。
「是啊,紀公子實在很可憐。」冰兒同情地道。「老爺真的太沒人情味了。」
「這有什麼辦法,現在紀公子已經一文不名了。」
「但是老爺做得也太絕情了。」
走到床前,雙兒將擱在枕邊的木盒拿出來,木盒里裝的是文房四寶,是她特意買給紀慕寰當紀念。
「冰兒,我去紀公子那里一下。」
「你去找紀公子做什麼?」冰兒好奇的視線落到她手上的木盒。「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要送給紀公子的文房四寶。」
「姊姊買文房四寶送給紀公子?」冰兒音量不禁提高了起來,雙眼也跟著睜大。
「你這樣大驚小敝做什麼,只不過是送個文房四寶而已。」
「可是……」
「可是什麼?」
「姊姊平白無故送紀公子文房四寶,不怕小姐誤會?」
「能誤會什麼?」她鎮定地道。「公子平日也教過我們姊妹倆幾首詩、幾篇文章,現在紀公子要搬出去了,難道我不該表示點什麼?」
這樣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冰兒語塞。
「我去去就來。」
「姊姊,我跟你一塊去。」
「你去做什麼?」
「我也要謝謝紀公子。」
這下子,雙兒答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她送文房四寶的目的,無非是希望能夠單獨和紀慕寰聊上幾句,而冰兒卻和她湊這個熱鬧。
「你真的要去?」她的口吻有些埋怨。
「怎麼?我不能去謝謝紀公子啊?」
「我沒這麼說。」
雖然心里有些不情願,但是雙兒還是讓冰兒跟著她前往紀慕寰的廂房。
一來到廂房,她們看見紀慕寰正彎身整理著行李。
「紀公子。」雙兒叫了一聲。
「雙兒姑娘、冰兒姑娘。」看著她們走來,他放下了手中的衣衫。「有事嗎?」
「這是我的一點心意,還請紀公子不要嫌棄。」雙兒立即將手上的木盒遞到紀慕寰的面前。
「這是……」他不解地瞧著她手中的木盒。
「這是我姊姊為了謝謝紀公子平日撥空教我們讀詩、讀文章,所以買了文房四寶要送給你。」冰兒解釋道。
「這沒什麼,你們姊妹倆太客氣了。」紀慕寰只是一徑地笑著,並沒有接下雙兒手上的木盒。
「怎麼會沒什麼,府里上上下下的奴婢就我們兩個人識字。」冰兒的心里有些許得意,畢竟像她們這樣卑微的身份還能識字讀書已是天大的福分了。
「那是你們有慧根,教一次就記得。」
「那也得紀公子肯教我們啊。」雙兒依然高捧著木盒。
「這不過是件小事,怎麼好——」
「莫非紀公子嫌棄我送的禮?」
「不是,雙兒姑娘千萬別誤會,我只是……」
「紀公子既然不嫌棄那就收了這份禮,不然以後我們都不敢再叨擾紀公子了。」
「這……」
「紀公子,你就別再推卻了,你若是再推卻就是看不起我姊姊的心意,以後我們也不敢再請教紀公子任何詩句文章了。」
見她們兩人那樣的誠心誠意,紀慕寰欣然地收下了木盒,他明白若是再推卻就真的辜負了她們的好意。
「謝謝你們。」
「希望紀公子會喜歡。」雙兒滿心歡喜道。
「一定喜歡。」
紀慕寰的這句話使得雙兒眉開眼笑,他的回應並沒有讓她失望。
「紀公子找到的落腳處在哪里啊?」雙兒乘機問道。
「不遠也不近,就在十方亭那兒。」
「十方亭?」冰兒微偏著頭想了想,「那兒不是只一有戶房舍嗎?」
「是啊,我就住那里。」
「這麼偏僻啊。」她忍不住蹙起了眉。
「但是挺安靜的,能找到那樣落腳處算是不錯的了。」他並沒有怨言。
「說得也是,紀公子要考取寶名就必須有個安靜的環境才能靜下心讀書。」
紀慕寰悵然一笑,他已經不能也不敢奢望可以進京趕考了。
「那以後我們還可以去叨擾紀公子嗎?」雙兒借故問道。
「隨時歡迎你們。」
「太好了,我們不只可以識字讀書還可以乘機散散心,真是太棒了!」一想到十方亭那邊的山光水色,冰兒的眼楮都亮了起來。
「就只知道玩。」雙兒賞她一記白眼。
「我就不信你不愛玩。」她亦不甘示弱的回敬她。
「你——」被她這麼一搶白,雙兒懊惱地瞪了她一眼。
「不只冰兒想玩,連我這個以後要住在那里的人都想在那里游玩。」紀慕寰幫冰兒說話。
「看吧,連紀公子都舍不得那兒的好山好水。」冰兒笑咪咪的道,為紀慕寰的認同而竊喜。
瞧著冰兒那得意的模樣,雙兒不再理睬她,她只想替紀慕寰打點行李就心滿意足了。
「紀公子的行李整理好了嗎?」
「就快整理好了。」
「需不需要我幫忙?」
「呃,不用了,我自己來就行了,謝謝雙兒姑娘。」
看著他英挺的眉宇,溫文的笑容,雙兒的心神都飄了起來,她相信未來會有許多的機會可以和紀慕寰這樣愉悅的相處。
第七章
「慕寰。」桑墨箏與提著竹籃的冰兒走入屋內。
一見到桑墨箏,正提筆作畫的紀慕寰連忙放下了畫筆,欣悅地迎上前來。
「我正打算等這幅畫畫完後就去看你。」
「我和冰兒到廟里上香,就順道過來看你。」
「小姐,是專程吧。」冰兒笑著將手上的竹籃放在桌上。
「冰兒!」桑墨箏的臉不禁泛起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