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了就暖不了身子了。」
「我這就喝。」接過了參茶,他緩緩啜飲,一股暖意漸漸地在身體里蔓延開來。
「如何?還溫潤嗎?」
「嗯,身子骨都暖和了起來。」
「那明早我再沏一壺過來。」
「不了,你身子骨弱,自己留著補身子吧。」
「我那邊還多著,咱們兩個人補還綽綽有余呢,你別替我操心,倒是你,這樣日夜苦讀,身體才要留意。」
「我會的,你放心。」
她嫣然一笑,接過了他手里的茶杯。
「時候不早了,你早一點睡吧,別再讀了。」她叮嚀道。
「好,待會就睡,我送你回房去。」
「不用了,我自個兒回房就行了,不然待會可要十八相送了。」她抿唇淺笑,徑自朝門外走去。
「墨箏。」
停住了腳步,她回過頭看他。
「明天我們出去走走,這一陣子在房里也待悶了。」他提議道。
「你想上哪里去解悶?」
「郊外的含煙嶺你覺得如何?」
「好啊,明天吃過早膳,我們就出門。」
「嗯,你早點歇息。」
「知道了。」
目送桑墨箏離開,直到她的背影漸行漸遠,紀慕寰才合上門扉,走到書案前將燭火吹熄。
雙兒翻了一個身,睜眼看著窗外的月色。
「冰兒。」
「嗯?」她應了一聲,已經快睡著了。
「小姐不知道回房了沒?」
「不知道。」
「夜越來越深了,紀公子應該會讓小姐早點回房休息吧?」毫無倦意的她,腦子越發清晰。
「不知道,也許他們會秉燭長談呢,紀公子和小姐一向很有話說的。」她閉著眼楮回答。
「但是這麼晚了。」她翻身坐起,一股悵然浮上心頭。「他們真的那麼有話說嗎?」
「這還用說嗎,他們指月復為婚,從小就認識了,當然有話可以說啊。」
「如果他們沒有指月復為婚,相貌堂堂的紀公子會娶什麼樣的姑娘當他的妻子呢?」下了床,雙兒走到銅鏡前端看起自己的容貌。
如果他們不曾指月復為婚,憑自己的容顏,紀慕寰應該會鐘情于她吧。
望著鏡中人,雙兒眼角含著笑意,打從紀慕寰搬進桑家後,她就時常像今夜這樣攬鏡自照。
「冰兒。」
「什麼?」
「你覺得紀公子人如何?」
「紀公子啊,是個不錯的人啊……」她一臉昏昏欲睡。
「講具體一點。」
「呃,他人品端正、行事磊落,待小姐情深義重……小姐一直這麼夸紀公子的。紀公子和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天上無雙,這樣一對璧人真是世間少有,難怪常言道,只羨鴛鴦不羨仙。」冰兒有些答非所問。
「我不是問你這個。」她索性坐回床沿將冰兒搖醒。「我只和你談紀公子。」
「這問小姐最清楚了,我又不常見到紀公子。」
「是嗎?」她不以為意地道。「我也不常見到紀公子,只是偶爾送些茶點過去的時候會和紀公子聊上幾句。」
「是喔。」冰兒低應了一聲。
「紀公子飽讀詩書,又寫了一手好字,而且待人謙和。」
「沒錯啊。」
「你也認同啊。」雙兒高興的說︰「那你覺不覺得紀公子是個可以托付終生的好丈夫?」
「當然是啊,不然老爺怎麼會將小姐許配給他。」
「你錯了,他們是指月復為婚,那時候老爺怎麼會了解紀公子的人品呢?你說,如果他們沒有指月復為婚,像紀公子現在的情形老爺會將小姐許給他嗎?」
原本睡意正濃的冰兒再也受不了她的詢問,不耐煩地皺起眉頭。
「姊,我困死了,你一直問紀公子的事情做什麼啦?」
被冰兒這麼一問,雙兒的心倏地一顫,連忙向她道歉。
「沒什麼,我只是睡不著才找話和你聊一聊,我不吵你了,你快睡吧。」
「你真煩!」她氣惱地翻了個身,顧著與周公打交道,壓根沒在意雙兒問這些話的含意。
看著冰兒入睡,她的雙眸再次飄向窗外頭的夜空。
「紀公子早。」冰兒正端著水盆從桑墨掌房中走出來。
「早。」
與她打過招呼後,紀慕寰便徑自走入房內,桑墨箏正坐在銅鏡前由雙兒替她插上發簪。
「雙兒,行了。」
「小姐不再簪個珍珠嗎?」
「不了,素雅比較合適。」
梳好頭後,站起身的桑墨箏才發現紀慕寰正默默地注視著她。
「什麼時候進來的?」她眉眼含笑地迎上前去。
「我看雙兒替你梳妝,所以才沒出聲。」
「用過早膳了嗎?」
「吃過了,你呢?」
「也吃了,我們這就出門。」桑墨箏轉身向佇立在一旁的雙兒交代著,「雙兒,待會我爹要是起來了,你就替我跟他說我和慕寰到含煙嶺去,過午才會回來。」
「小姐要和紀公子到含煙嶺啊?」她忍不住瞧了紀慕寰一眼。
「囑,記得跟我爹說。」
「我知道。」
「慕寰,我們走吧。」
走出房間穿過檐廊,桑墨箏與紀慕寰正要走出庭院往大門去時,正巧與桑老爺遇個正著。
「爹。」桑墨箏有點意外她爹今天起了個大早。
「伯父。」紀慕寰連忙行了個禮。
「爹,今天怎麼起得這樣早?」
「因為爹待會有事要出門。」看女兒和紀慕寰在一起,他不禁問道︰「箏兒要出門去?」
「我和慕寰要到含煙嶺,我以為爹還在睡,所以托了雙兒等爹起來的時候再告訴爹一聲。」
「伯父,我和墨箏過午之後就會回來。」
「爹,我和慕寰出門了。」
「箏兒。」桑老爺叫住她。
「爹,還有事嗎?」
「我正好有話要與慕寰說,等說完了,你們再出門。」
桑老爺率先走入正廳,不解的他們在對視一眼後也跟著走進去。
「伯父。」
「賢佷來這里也有一段時間了吧。」桑老爺坐在廳堂前問著。
「是的,這段日子多蒙伯父的照料。」他微低著頭,不敢與桑老爺正眼相視。
「說穿了,都是箏兒在照料你的一切,若不是紀家被抄,你也不用寄人籬下。」
紀慕寰默然無言,陪在一旁的桑墨箏也不明白桑老爺這席話的意思。
「箏兒從小與你指月復為婚,現在你們已經長大成人,原本該照當年的約束讓你們拜堂成親,但是現在紀家被抄,你孑然一身還得暫住桑家,若要我實踐當年與你爹的約束,只恐怕……」
「爹!」桑墨箏的心頭一顫。
「伯父!」紀慕寰霍地抬起頭來,一臉的驚愕。
「賢佷,你要體諒伯父的心情啊,人說天下父母心,箏兒是我的掌上明珠,是我桑家唯一的孩子,我不實踐這個婚約,人家要說我背信忘義,但是我要是實踐了這樁婚約,將來苦的是箏兒。」桑老爺疼惜的看著女兒。
「爹,我不怕苦。」
「你沒吃過苦,怎麼知道不怕苦,慕寰現在都得靠桑家資助,他拿什麼養你?」
「爹。」面對父親絲毫不留情面的話語,桑墨箏感覺十分訝異與難堪。
聞言,紀慕寰臉色頓時黯淡下來,紀家畢竟榮華不再了。
「賢佷,你別怨我,男子漢大丈夫就要挑起一家重擔,就算不為別人也得替自己打算打算,桑家雖然不差你一口飯,但是你甘心一輩子寄人籬下,靠著未過門的媳婦照料著你?」
「爹!」桑墨箏登時刷白了臉。爹的話比利劍更傷人。
一直沉默的紀慕寰深深地吸了口氣,桑老爺的話已經說得夠明白了。
「伯父的苦心慕寰明白,多謝伯父這段日子的關照,待會我就出去尋個落腳處。」
「賢佷果真明白我的用心,將來一定會飛黃騰達,箏兒,慕寰若有什麼需要,你就照應著他。」交代完後,桑老爺徑自往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