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九相思梅 第2頁

柯冰玉搖搖頭說︰「恐怕今天是我來這兒做買賣的最後一天了。」

眾人听她這麼一說,立刻一片嘩然,而且個個面露失望之色;柯冰玉雖然看了挺難過的,但也沒轍呀!

早在一個月前,她就發現爹爹書房里值錢的東西愈來愈少;原先她還以為她偷家里的東西出來接濟窮人家的事情被她爹爹知道了,而她爹爹又不忍心責備她,所以才把會值錢的寶貝藏起來,淨留一些比較不值錢的東西給她偷。

因此,她便放大膽子偷!但日子天天的過去,直到她爹的書房里再也沒有值錢的東西可讓她偷,就連名畫、墨寶也不見蹤影時,她這才開始覺得不對勁;但家里的事,永遠也輪不到她發問,于是她開始打倉庫里的五谷雜糧的主意。

起先,她是一斗、一斗白米的偷,後來連雜糧也無法幸免,直到前幾天,她發現倉庫里的白米、雜糧也所剩無幾了,她才訝然住手。

直覺告訴她,家里一定出了大事!她心慌意亂,卻無從問起,恍然間,她才又發現有好長一段時日不曾與她的爹爹踫面了……

從柯冰玉有記憶以來,她便住在柯家莊里人跡最罕至的梵玉樓;梵王樓坐落于柯家莊的後花園里,這兒除了花還是花,

終年除了鳥叫蟲鳴聲之外,最愉悅的就是柯冰玉和她爹柯世民的談笑聲。

至于那個人稱杭州城最最高貴、動人的柯夫人,也就是柯冰玉該喊她一聲娘的柯李氏,柯冰玉從小到大,根本沒機會和她說上一句話。

對于此,她很懊惱,每每向柯世民問起,他總是笑著說︰「總有一天,你娘會主動與你說說話的。」

對于這一天的到來,她是全心全意加小心謹慎的在等待,所以,就算柯家莊里再也見不到半個家丁,就算她知道在這偌大的宅院里,只剩下她娘和年僅五歲的弟弟柯家寶,她仍不敢也不願走到她娘面前,問明心中的疑問。

不敢問也罷,不能問也罷,反正該來的總是會來,一切又何須擔憂太多?

于是,她又快快樂樂的打起自己房里的東西的主意來;舉凡頭飾,比較值錢的,便優先拿到早市去給有需要的人家。這樣又維持了幾天,直到昨晚,她才發現,能拿得出去的,只剩下幾匹綢緞,還有的,就是她最最喜歡的一匹純絲白絹。

這匹白絹,是她爹爹送給她的禮物;听她爹爹說,這正白絹價值不菲,貨出西域,是當今皇後御用睡衣的衣料。

從她爹爹手中接過這正白絹時,她立刻對這正白絹有了避想——她要親手裁了這正布,為自己量制一套睡衣,就在她的新婚之夜,獻給她最愛、最愛的夫君……

或許是因為從小就得不到母愛吧!而唯一能稍稍填補她渴望被愛的的,只有她父親了,因此,她對異性的愛戀是充滿無限期待的。

但此時,她隱隱然覺得自己的命運如狂風中的殘燭,照道理,她是該煩憂的,但不知為何,她潛意識里不斷涌現樂觀與向命運挑戰的勇氣,讓她決定燒盡自己最後一絲蠟炬,照亮更多窮人的未來……

那麼舍棄這麼一點點絢麗夢想,于她又有什麼損失?

所以,她還是將她心愛的白絲絹帶上了市集,希望在她行善助人的最後一天,能發揮最大的效用。

她吸了一口氣,對著失望的眾人笑了笑,然後用有朝氣的口氣說︰「巧嬸,我這兒還有幾正上好綢緞,我想你一定用得著……」她邊說邊打開黑布包。

可能是因為心中對那正白絲絹仍有不舍吧!她在出門前,將它藏在布包的最底層,私心里想,萬非得已,她還是希望能保有它。

偏偏巧嬸一眼便相中那正白絹。

「用得著、用得著!」她邊答邊挑出那正白亮亮的絲絹。「就我的經驗所知,小兄弟這正白絹價值不菲,肯定是外來貨,對吧?」

柯冰玉點點頭,萬般不舍地說︰「這正布是我爹送給我的。」

「奧!那你決計是不會換給我的!」巧嬸整個臉垮了下來,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原先她打的如意算盤是——好布料配上她的好繡工,她想,一定能讓她全家大小捱過這個冬天,更甚者,連明年的冬天都捱得過呢!

柯冰玉天不怕、地不怕,最怕人家拿失望的眼神看她;因此面對巧嬸松垮垮的表情,她心軟了。

「巧嬸——」她拿起那正白絹,將它塞到巧嬸的手中,笑著說︰「好布也要配好繡工,我想,只有你才配擁有它,拿去吧!希望它能為你解困。」

「小——小兄弟,」巧嬸不敢置信地看著柯冰玉。「你——你真的肯把它給我?」

柯冰玉灑月兌的笑了,說︰「不是給你,而是跟你交換這對枕套,這——是你應得的。」話雖這麼說,她的眼神還是充滿不舍。

這抹眼神,除了在遠處觀望的程于湘捕捉到了之外,其他人全然無所知。

「謝謝!謝謝」巧嬸像是撿到寶一般,急急退離人群,唯恐柯冰玉反悔,便要來討回這正白絹。

柯冰玉望著巧嬸匆匆離去的身影,像是知悉她的心理,又像是無所謂一般的笑了笑,轉身正要將那對繡枕塞進懷里時,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來,在大家來不及有所反應的情況下,只能眼睜睜地望見一匹黑馬向他們直沖而來!

「危險!」眼尖的程子湘一躍,便飛進人群中央,在馬蹄就要踐踏柯冰玉的身子上的前一秒鐘將她抱起。但由于飛馬的速度太過猛烈,輕功不弱的他,終究英雄無用武之地,本能地選擇對自己和懷中的人兒傷害最低的方式逃離——用滾的,滾到頓時鳥獸散的人群之外。

「啊」

是本能,也是天性,柯冰玉的遭受如此驚懼之時,只能尖叫出聲,兩只縴縴玉手緊緊地抱住程子湘;而程子湘什麼都不能想,一心一意只惦記著不能讓懷中人兒受到一點傷害,因此,他也是緊緊地抱住懷中的人兒,用自己的身體和手肘著地,讓「他」免于觸地的疼痛。

在滾了三大滾之後,他們二人相互緊擁著滾到原本程子湘倚坐的城牆旁,而最後定格的姿勢是——程于湘做肉墊,而柯冰玉則雙眼緊閉、狀似舒服地趴躺在程子湘的身上。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上天的安排,程子湘的大斗篷正好覆蓋住兩人這極不雅、也極不尋常的姿勢。

透過晨曦柔和的光線篩進斗篷,程子湘被一張月兌俗絕美的面孔震懾住。

只要有點見聞的人都知道,「玉面獅王」除了冷熱無常的性格之外,就屬風流韻事最「傳大」。他愛花,尤其是漂亮的花,很少逃得過拖溫柔的覬覦。因此,杭州城形形色色的美女,他都了若指掌,唯獨這張美若天仙的臉孔,他卻遺漏了。

只是——可恨哪可恨!偏偏這張臉孔是男人所有……

近看「他」,更覺得「他」美得不可思議!「他」的皮膚賽雪,雙須粉女敕得吹彈可破;一雙柳眉徽擰,才這麼一瞥,幾乎就要擰碎他的心;密而卷翹的睫毛頑皮的眨動著,這令他不難想像,那緊閉的雙眼定是清澈烏眸,而且還像是會說話似的;至于小而翹的鼻梁,更說明了它的主人是慧黠、聰明的,而最令他的眼光不舍的是那紅灩灩的嘴唇,仿佛誘人一親芳澤……

天!他「玉面獅王」是怎麼了?平日優游于花叢間,而且專采名牌花,今天——今天他怎麼可能會被男色所引誘了去?而且打從心坎底還興起一股想要親吻「他」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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