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了魔 第28頁

「你最好把話吞回去,袁至剛。」他低沉地開口,聲音中隱含的威脅令人不容錯認。「我要的是她的人,和她該死的遺產無關。這種貶低苑芃、也是貶低我人格的暗示,我不希望再听見第二次。清楚了嗎?」

兩個男人目光再度相接,在空氣中燃出火光。半晌過後,袁至剛才微微點頭。

「我相信你,也相信以苑芃的聰明才智,她不會不清楚哪些男人接近她是另有目的。她一向知道什麼樣的男人才配得上她,即使那個家伙在我們看來根本是個既愚蠢又冥頑不靈的驢蛋。」

「多謝你的稱贊。」孫揚慢吞吞地道,一手爬過頭發。「我現在不但知道她聰明絕頂,還知道她擁有遠超過男人的堅強意志。我懷疑還有什麼是我根本不知道的?」

侍者在這時送上了咖啡。袁至剛沉向椅背,等侍者離去之後才再度開口,「苑芃的童年是在美國渡過的,你應該知道她小時候是個害羞的孩子。也許是父母經常不在她身邊,所以她很了解孤獨的感受。

「到了英國不久,她開始從外頭帶一些流浪動物回家來,貓、狗、受傷的鳥,所有你想得到的動物她通通收留過,並且細心地照顧牠們直到有人收養為止。等到她有能力之後,她的善心開始擴大到人,她認養了無數個第三世界國家的孩子,每年親自寫信、寄明信片,只要有空就會親自去探望他們。

「她還用她母親的名義設立了一個專門的基金會,利用她模特兒的身份參加各項公益活動,義賣她穿戴過的衣服和珠寶手飾,將所得全部用在幫助那些孩子們身上。這些事她從來不提,因為她無意居功,只是純粹想盡一己之力。」

孫揚靜靜地听著,試著消化這一長串關于谷苑芃的過往。這是另一個苑芃,一個離開美國之後獨立成長、他所不了解的苑芃。他想著一個十來歲的女孩是如何孤單地待在一個冷清清的大房子里,渡過只有貓狗陪伴的少女時期,那個畫面令他心痛。

「我想你不知道這些事。」袁至剛同情地看著他。

「的確,顯然我對她的了解少之又少。」他的聲調有些郁悶。「如果她一個人能做這麼多事,那她根本不是個人,而是個女超人。就算她連高中都沒畢業,她也遠比她表現出來的要聰明的多了。」

「苑芃連高中都沒畢業?」袁至剛揚起一眉。「她告訴你的?」

他的表情令孫揚警覺起來。「難道不是?」

「當然不是。雖然苑芃十五歲就進了模特兒這個圈子,但是她一直把她的時間安排分配得很好。她是牛津大學畢業的高材生,法律和經濟系雙學位。」

見他滿臉驚愕,袁至剛顯然感到很有趣。「怎麼,你連這個都不知道?」

見鬼了,他怎麼會知道?孫揚低咒了一聲,眉頭皺得緊緊的。可是他早該知道的!當她在講台上發表那篇洋洋灑灑的精采演說時,他早就該察覺出她絕不是像她鬼扯的那樣,是「為了演戲而來體驗學生生活」。

他不是沒有想過,而是根本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自從遇見她以來,她就把他的腦袋變成一坨漿糊,連他自己原本要「幫她找個丈夫」的偉大情操都忘得一乾二淨,更遑論提其它了。

「她為什麼不告訴我這些事?」

「這個答案你得去問她本人,不過我可以猜到七八成。因為你一開始認定她是不學無術的小太妹,為了給你一點顏色瞧瞧,她也就姑且將錯就錯,誰知道後來情況失控,這個誤會也就愈滾愈大。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你早該看出她不是那種水性楊花、見異思遷的女孩,如果她是,她不會固執地守著一個天真的承諾,一心一意只想嫁給你。無論她做了什麼,都是緣自于她愛你,她從來無意傷害任何人。」

「我明白。」孫揚深吸口氣,壓抑地開口,「我會找到她的,無論用任何方法、花多少時間,我都要讓她知道我愛她。」

「即使代價是你奉為圭臬的單身主義?」

「去他的鬼主義。打從我遇上那個小女人開始,她就把我的腦袋攪得一塌糊涂,所有的原則都變成了屁,這下子你滿意了吧?」他粗聲吼道。

「好極了,總算你還不至于覺悟得太晚,否則我就得幫芃芃揍醒你了。」袁至剛面不改色地點頭。「不過話說回來,就算芃芃這輩子都不打算原諒你,起碼你們之間的誤會都解釋清楚了,你也不至于死得不明不白。」

「去你的!」

袁至剛咧嘴而笑。「保重吧!謗據我對芃芃的了解,我不認為她會這麼輕易原諒你。她會先讓你嘗嘗苦守寒窯、望穿秋水的滋味,再決定你值不值得她回頭。」

「謝了。」孫揚從鼻子里哼了聲。「你到底是想幫忙,還是想袖手旁觀、幸災樂禍?」

「事關苑芃的一生幸福,我當然不會袖手旁觀。不過依目前的情況來看,要找苑芃簡直是大海撈針,還不一定撈得到,我有個逆向操作的方法,你願不願意試試看?」

「是什麼?」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第十章

當谷苑芃走進病房里時,只見整個房里燈光昏暗,厚重的窗簾也被拉上,室內只有一盞黃澄澄的燈光映照出整個空間,氣氛凝重且死氣沉沉。

「芃芃,妳來了。」袁至剛看見她,朝她微微點頭。

「他怎麼樣了?」她壓下心中那抹倉惶和憂慮,命令自己保持穩定的聲音。「他傷得重不重?醫生怎麼說?」

「他被酒醉駕車的人撞上,斷了三根肋骨和跛了一條腿,還有一些擦傷和淤青,醫生說他算幸運了。」袁至剛臉色凝重地道,「他暫時沒有生命危險,但等他完全復原恐怕需要一段時間。」

比苑芃感覺胸口抽痛,將目光調向床上那張灰白的臉。孫揚緊閉著眼楮,動也不動地躺在床上,完全不像她認識的那個神采奕奕、英姿颯爽的大男人。她用手摀住嘴唇,害怕自己一出聲就會崩潰痛哭。

「通知孫伯伯和孫伯母了嗎?」她低語。「他們知不知道?」

「孫胤和孫胥剛來過,我要他們先回去休息,由我來照顧他。」

若不是她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孫揚身上,一定會留意到袁至剛話里的不合理之處。但她只是漫不經心地點頭,走到病床邊的椅子坐下。

袁至剛輕咳了一聲,「既然妳來了,就由妳來陪他吧,我先走了。」

她再點頭,沒注意到袁至剛臉上的笑意和帶上門離開的聲音。她輕輕地握住孫揚擱在棉被上的手,十指交纏,她能感覺他的體溫和穩定的心跳。

孫揚動了一下,微微睜開眼楮。「苑芃?」

「是我。」她柔聲回道,按住想起身的他。「你還好嗎?有沒有哪里痛?要不要我叫醫生來?」她想起身,但被他拉住了。

「不用了,我很好。」他裝出虛弱的聲音,躺回枕上。「妳回來了。」

「至剛告訴我你出了很嚴重的車禍,我就趕回美國來了。」她想朝他擠出微笑,卻不甚成功。「我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好丑。」

「這倒沒什麼不好,起碼妳願意回來看我,不會再一直躲著不見我。」他深深地凝睇著她,抬起手輕觸她略微瘦削的臉頰。「妳還好嗎?」

比苑芃沒有回答,只是咬住嘴唇,伸手去撫過他扎著繃帶的肩膀和手臂。想到他差點死掉,那抹恐懼仍揮之下去,她拚命想忍住眼淚,卻無法控制心疼的淚水不斷滾落,滴在他胸前的繃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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