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夏念慈已經和您拒絕往來這麼多年,現在又為什麼要讓您知道夏若曦的存在?」他的語調依舊鋒利。「莫非她知道你富可敵國,讓女兒認你這個父親,將來可以得到一筆為數龐大的遺產?」
「或許因為我們都老了吧,已經不適合再像年輕人那般斗氣了。」任川銘對他隱喻的嘲諷不以為意。「人的想法是會變的,年輕時的倔強和好勝都矗爭一時之氣,這麼多年過去,我們都了解再僵持下去也沒有意義。既然老天給了我們第二次機會,我們何不放下無謂的自尊,好好把握時間相處。」
殷馗沒有反駁,只是將目光調向桌上那張八寸的照片,照片中的女郎巧笑倩兮,穿著一襲淺灰色的套裝,濃密的長發在腦後梳成—個發髻,薄施脂粉的勝龐神采飛揚且充滿自信,十足是個事業成功的女強人。
他強迫自己移開目光,望向一旁的簡介文字︰夏若曦,二十四歲,英國倫敦帝國學院畢業,于兩年多前回到台灣接手「協奏曲」的社長職位……
他沒有注意其他又寫了些什麼,只是凝視著那張照片,思緒不由得回到半個月前離開關島的前一天。
猶記得前一夜他徹夜未眠,滿腦子想的盡是該如何再面對她,而不令她感到尷尬。他想要她,但他要她是心甘情願的降服在他懷里,而不僅僅是出于和一時沖動。
然而第二天當他去敲她房門時,卻發現她離開了。她的房間里空蕩蕩的,行李箱和衣物也都消失無蹤。他又急又氣地沖到櫃台,服務人員告訴他,她天未亮便辦理退房前往機場,而且不曾留下任何訊患給他。
他愣在當插,先是愕然、不敢置信.接著是無以名狀的憤怒。她為什麼一聲不響的離開?她就真的這麼不想再見到他,連一聲再見都吝于對他說?
即使事情已經過了半月有余,那股被愚弄的怒意仍在他心里積壓著,未曾悄散。
「殷馗?」任川銘試探的聲音響起。
他將思緒轉了回來,這才發現自己的拳頭握得死緊,他緩緩放松,強迫自己面無表情。「接下來您打算怎麼做?」
「我還不知道。」任川銘沉默了半晌才道︰「我不想太貿然而嚇壞了她。既然你已經認識若曦,那就制造機會多接近她,探探她的口風。無論如何,她是我的女兒,我希望有一天她能接納我這個父親,回到任家來認祖歸宗。」
「宛靈呢?她知道這件事嗎?」任宛靈雖然名義上是他的「妹妹」,但以她驕縱跋扈的個性,他懷疑當她知道自己還有個異母妹妹時,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我還沒告訴她,不過要她接受這件事恐怕並不容易,這一點也得要你多注意了。」
「我會的。」殷馗點頭應允,然後起身。「沒事的話我先走了,干爹。」
「不等宛靈回來再走嗎?」任川銘詫異道,「她一直嚷嚷著好久沒瞧見你了,你不留下來和她打聲招呼?」
「不了,明天一早還有會要開呢。」他接過管家遞過來的外套。「關于夏若曦的事,我會想想該怎麼辦。」
「嗯。」任川銘送他到門口,這才像想到什麼似地問︰」對了,你知道若曦有個男朋友,叫什麼……簡嘉甫的?」
「我知道。」他過了半晌才道。或許這就是她那天早上倉卒離開的原因,她是因為差點和他上床而感到有罪惡感?
「我查了一下那個簡嘉甫的身家背景,他是一家日本電器的代理商,也算是個青年才俊。」任川銘沉吟地轉向他。「你打算什麼時候去見若曦?」
「當然得先制造磋面機會了。」他的嘴角傲微上揚,眼里卻毫無笑意。
他想著,當他再次出現在夏若曦面前時,她會有什麼樣的反應?
「若曦?」
夏若曦回過神來,這才發現她的助理倩萍正好奇地盯著她看。
「什麼?」她掩飾般地—笑。
「你不專心。」倩萍直截了當地批評道︰「正確一點來說,從關島回來之後,你就一直是這樣。看來你是休息過頭了,心都還沒收回來。」
「或許吧。太久沒休長假,一下子回到工作崗位有些不習慣。」她勉強附和道。
「我也想是。」倩萍聳聳肩,沒有再往下問。「下午我會把開會的資料整理好送過來。爭取和日東集團的合作是咱們下半年度的重頭戲,你量好多花點心思在上頭。」
「我知道。」她點頭,看著倩萍離開了辦公室。
一等門合上,她用手揉揉兩眼之間疲憊的肌肉,走到窗前去凝望著晴朗的天空。
不曉得殷馗現在在做什麼?她心不在焉地想著。回到台灣這段日子以來,她仍然時常想到他,每天早上醒來,她都會有同樣的錯覺,覺得自己仍然在那座美麗的島上,殷馗會來敲她的房門,用他溫暖的微笑迎接她。
到機場的一路上,她甚至一度沖動得想提著行李回飯店去,和他一起共渡所余不多的時光,但她卻沒有這麼做。
不止一次,她想著當他知道她提早離開之後的反應,或許他只會稍微感到意外,之後也就作罷了,畢竟他們素昧平生,更何況他們早有默契,等假期結束之後就不再和對方有所牽扯。
就當那是一段短暫而美好的邂逅吧。她一再地告訴自己。
天知道,他甚至可能連名字都是假的,她絕不能由著情況發展到失去控制的地步。而現在,知道他們生活在同一塊土地上、同一座城市里,卻很可能永遠都不會再有機會相遇,她是該忘了他……
門上響起兩聲輕敲,將她的思緒拉了回來。她由窗前走了回來,「請進。」
辦公室的門開了,一張俊秀的男性臉龐出現在門後、「若曦。」
「嘉甫,」她有些意外。「你怎麼來了?」
「公司里沒什麼事,我就來了。」簡嘉甫合上門,笑容滿面地走了進來。「午休時間,你們辦公室的人都走光啦。一起吃午飯?」
她正想說她還有公事待處理,然而筒嘉甫的笑臉卻令她不忍推拒。
「好。」她點點頭。「你等我一下,我馬上就好。」
「太好了。你的助理告訴我,你最近天天加班,我還擔心你連陪我吃個飯的時間都沒有呢。」筒嘉甫走到她身邊,俯下頭去想吻她,她卻微偏了一下,他的吻落在她的頰上。
「怎麼了?」察覺她的僵硬,簡嘉甫疑惑地看著她。
「對不起,嘉甫。」她避開他詢問的目光,故作忙碌地收拾著散亂的桌面「我開了—個早上的會。有些累了。」
簡嘉甫審視子她半晌。「還在怪我沒陪你—起去渡假的事?」他柔聲問道。「你也知道,如果不是公司臨時派我出差,我—定會……」
「我了解。」她回以輕柔地一笑。
坦白說,她並不真的那麼介意這點。簡嘉甫的工作繁忙,她也是。身為一家著名雜志的發行人,她必須一手統籌所有的細節,包括每一期的主題企劃和話題走向等等,有時一忙起來,兩個人十天半個月見不到面是常有的事。
交往這兩年多來,他們之間的感情一向理性而平穩,不像—般戀人總是分分秒秒膩在一起,他們各自在自己的領域上發揮所長,在彼此空閑時相約吃個飯、看場電影就算完。這也成了他們一貫的相處模式。
她想著如果嘉甫和她去了關島,那她還會不會遇見殷馗?她沒有答案。
「你的業務經理告訴我,你目前正在爭取日東集團的廣告合約?」他問、「听說他們廠半年打算引進瑞士一系列的頂級鑽表,下了上億的預算在平面和電視廣告上,想必很多人都想搶這塊大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