協奏曲 第24頁

「對。」他過了半響才回答。「但我一開始不知道你和任川銘的關系,只單純認為你是他新看上的獵物。我得先明白你是個什麼樣的女人,模清你的底細,了解你是否又是另一個想從他身上撈到好處的女人。」

「所以當你知道我是他的女兒之後,你決定改變計劃,因為娶我可以讓你更名正言順得到日東集團?」

她看見他抽緊薄唇,拳頭在身側捏緊,似乎正在極力壓抑怒氣。

「你是這麼想的嗎?」他咬著牙根,喉結上下滾動。「我們在關島那段日子,還有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你都認為是虛情假意,在你心目中,我的評價就只是這樣?」

「如果你從—開始就欺騙我,我懷疑我還能相信什麼」她聲音干澀地道︰「那幾個壞人呢?那也是你安排的嗎?」

他瞪視著她,半晌後才從牙縫里進出話.「不是!我根本沒料到會有那些人。我原本還在想著該怎麼接近你,那些人反而給了我一個好借口。」

「你說謊!」她激烈地低喊.猛地轉身退開。

原來這就是真相!原來他這幾個月來的殷勤追求、細心體貼全是假裝?她是如此信任他、依賴他……和愛他。然而這從頭到尾只是他精心設下的陷阱罷了,為了誘她往下跳,讓她愛上他,進而心甘情願答應嫁給他。

是的,她的確是愛上他了,被他的溫柔和微笑迷得昏頭轉向。噢,他一定很得意吧?

「你之所以想娶我,全是為了日東集團?」她重復地問,近乎自言自語。

「如果你已經這麼認定,那又何必在乎我的答案’」他面無表情地道,冷漠的臉龐罩上寒霜。

淚意陡地泛上眼眶.但她極力忍住。「那麼,我可以現在給你答復。」她別開頭去,硬聲道︰」我不打算認任何人當父親,更不打算嫁給你,整個日東集團都與我無關。現在,請你離開!」

她想轉身,他卻更快一步地擋住她的去路,大手攫獲住她的手臂。她掙動著,卻根本推不開他強硬如鋼鐵般的鉗握。

「你太不知好歹了,夏若曦。」他冷冷地說道,臉龐因壓抑而繃緊。「你可以不嫁給我,但是認任川銘這個父親對你只有好處,想想日東集團可以為你的事業帶來多大的利益,沒有人會笨到拒絕成為日東集團將來的受益人。」

「如果我不呢?」

「那麼,‘協奏曲’的命運會比上回的丑聞糟上百倍,日東集團會撤回所有的贊助合約,想想外頭的傳言會怎麼繪聲繪影。」他眼神凌厲.手指鉗握得更緊。「相信我,我絕對有能耐毀掉你母親創辦的事業,你可以和我賭!」

她的氣息霎時梗住。「你在威脅我?」

「我一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記得嗎?」

她臉上血色盡退。「你是個卑鄙的惡棍,殷馗。」

「很遺憾你現在才發現。」他露出一個毫不幽默的微笑「我勸你好好考慮,夏若曦。至少你還有個父親願意認你,讓你有個健全圓滿的家庭,有些人卻根本著求不到這樣的幸運!」

她瞪視著他,怒氣令她看不見他眼底那抹苦澀和嘲諷。他的表情陰沉森寒,原本溫柔的笑意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疏離和冷漠。

有那麼一剎那,她幾乎想不顧一切地投入他懷里,告訴他,只要他在她身邊,她該死的才不在乎這些,然而她不能。

殷馗不愛她!他從一開始就對她撒謊,讓她跌入他設下的情網而不自知。她已經交付了她的心,絕不能連自尊也賠了進去,那會讓她更看不起自己。

「要我認他,可以!」她深吸了一口氣︰「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

「等我回到任家之後,我要你滾離我的視線,從今以後別再出現在我面前。」她倨傲地挺直背脊,冷冷地注視著他。「你做得到嗎?」

殷馗定定地盯住她的眼楮,賁起的臂膀肌肉顯示他正在盛怒之中。他幾乎想狠狠地搖撼她,又仿佛想將她碎尸萬段。

夏若曦毫不畏懼地迎視著他,她死也不會讓他看出她的顫抖。

「很好。」最後,他由喉間硬擠出話。「如果這是你希望的,那就如你所願吧。」

再嘲弄地朝她欠了欠身,他渾身僵硬地甩頭離去。

直到門砰然合上的聲音傳來,她才像渾身的力氣被抽干了似的癱滑至地上,任淚水無聲無息地滾落。

第九章

置身在寬敞的客廳里,夏若曦坐在舒適的沙發上,目光下意識地環視四周,由天花板上柔和的水晶吊燈、上好的桃花心木打造而成的全套家具,一直到落地窗外整個規劃完整的庭園造景。

這兒的裝潢氣派而不繁復,布置實用而不奢華,卻無一不顯示出主人高雅出眾的品味,和財力雄厚的身家背景。

多麼不可思議!她迷惑地想著。二十幾年來,她從未曾想過自己會有和父親相認的一天,而現在,她居然離他如此之近。

客廳的另一邊傳來聲響。夏若曦回過神來,目光朝向聲音來源。

是任川銘!即使她只遠遠的見過他幾次,她仍能立刻認出那偉岸的身形。

「若曦。」任川銘在她對面坐下,掩飾不住內心的驚喜和愉悅。

「任董事長。」她傲傲頷首,努力平穩有些忐忑的心情。管家在此時端了兩杯茶到他們面前,稍微平緩了她的緊張。

她可以感覺任川銘對她的稱謂有些失望,但他的表情並未顯現出來。

「我听說了雜志社前陣子引起的風波。」他溫和地道︰「這件事是宛靈的錯。如果她給你帶來了麻煩,我代她向你說聲抱歉」

「沒關系。事情已經過去了。」她回以淺笑。開始仔細地打量起這個在商場上叱 風雲、呼風喚雨的男人。

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大約六十歲左右,頎長的身材保養得宜,有著一對精明銳利、神采奕奕的眼楮。他穿著一襲灰色的家居服,即使兩鬢已有些斑白,卻更添一股中年男子的魅力,可以想見年輕時必定是個風度翻翩的美男子。

她想她有些了解她的母親當年會愛上這個男人的原因了

「殷馗告訴我.你已經知道我是你的……」任川銘頓了下,生平第一次,他發現自己居然也有不知該如何開口的時候

「我知道」她簡潔地回答,決定不再浪費時間,「但我仍然希望由您親口向我證實。」

任川銘注視著她,眼中流露出贊賞的情緒。這女孩兒有著他少見的膽識和干脆利落的行事作風,真不愧是他任川銘的女兒。

他輕咳了一聲,然後開始敘述他當年和夏念慈的一段情緣,夏若曦靜靜地傾听著,時而秀眉深鎖,時而陷入沉思。

當他說完之後,兩人之間有了好一會兒的靜默。

「原來如此。」她若有所悟地道。見他不解的表情,她淡淡地解釋,「我從小一直跟著母親在英國生活、受教育。但從我十三歲之後,她每年暑假都會送我回來台灣學中文。當時我不明白為什麼,現在總算知道原因了」

「我知道這件事令你一時難以接受。」任川銘停了停,才柔聲接道︰」當年你母親離開了我,我一直不知道有你的存在,直到這兩年我和她重新取得聯絡……我希望時間還不太晚,你會願意讓我好好補償你和你母親。」

「我不知道。」她咬住下唇,有些遲疑。「在我的成長過程中,我母親從未和我提過你的身份。我需要一段時間來適應、接受這件事。」

「當然。」任川銘可以理解。「這事兒原本該是我親自去找你、向你解釋的,但是這個圈子消息傳得快,我怕會給你帶來不必要的困擾,所以才會先要殷馗去幫我多了解你,若不是他,恐怕你今天也不會肯來見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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