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殷馗的名字,她的心刺痛了一下。她不想談他,還不能,他在她心口烙下的傷口還太新,只要一思及他,仍然令她的胸口一陣抽痛。
「你有一個很出色的干兒子。」她低語。
「是的。」他的語氣沒有絲毫自夸的成分。「從他十二歲那年開始,我就把他帶在身邊。我器重他,他也尊敬我,不只因為我是他的干爹,還因為我們對彼此絕對的信任。」
「我很少要求他做什麼,但他卻一直很上進,很努力,並且盡全力達到我所有的要求。就算我有兒子,也不見得能比他出色。」
「這也是你要他娶任小姐的原因?」
「如果他能和宛靈結婚,那自然是再好不過。不過這是我的私心,我從來不干涉他的私事,畢竟感情無法勉強,我還是希望他能娶自己真正心愛的女人。」
見她默不作聲,任川銘微揚起眉。「怎麼,你和他吵架了?是不是你們發生了什麼誤會’’
「不是誤會。」她澀然地答道︰「他顯然認為娶了我,將來就能更順利地得到日東集團.因為他知道我是你的……」她沒有說完,但任川銘知道她的意思
「是這樣嗎?」任川銘靠向椅背,沉吟地說︰」那根本沒有必要。讓我告訴你,殷馗能在日東集團有今天的成績,憑的是他自己的能力,和任何人無關。如果他需要靠裙帶關系來鞏固自己的地位,他早就會娶宛靈了,不是嗎?」
見她愣住,任川銘徐徐地接口,「坦白說,他身邊—直不乏女人圍繞,但他對逢場作戲一向很有分。對他而言,似乎沒有比工作更值得他狂熱的事。」
「直到認識你之後,他似乎有了新的領悟,性情也柔和多了,不再老像個拼命三郎似的。我一直很好奇什麼樣的女孩能夠讓他動心,繼而定下來不再飄泊,見到你,我想我總算知道原因了。」
夏若曦別開頭去,默不作聲。
「過去就算發生再大的事,他一向是氣定神閑冷靜面對,但最近這陣子他卻有些消沉。」任川銘睨著她。「我猜這和你有關。」
她垂下眼,長長的睫毛在頰上投下一圈陰影。「他追求我,完全是為了他自己的野心。」
「這是他親口告訴你的?或者是你根本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就定了他的罪?」
夏若曦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坐著,將雙手交握在膝上。
自從那天晚上的爭執過後,她便不曾再見過殷馗。他的花依然每天準時送到她的辦公室,卡片上仍然稱呼她是他的天使。但他卻沒有再出現過,就仿佛從她的世界里消失了。
她了解他是為了她著想,畢竟一個如此熱情的追求者突然間不再送花,必然會引起其他不必要的揣測。他必定是顧慮到這一點,才打算用循序漸退的方法,不讓他們的「戀情」結束得太過突然。
他連這點都考慮到了。她對自己苦笑著。沒見到他的這段日子里,她仿佛失去了生恬重心一般,終日過得渾渾噩噩,心里像有個填不滿的的大洞,似乎連她的靈魂也跟著抽離了她的軀體。
「他呢?」她鼓起勇氣問道。
「殷馗?他到澳洲出差去了,要一個禮拜後才會回來。」
噢!她陡地感到有些失望,而這一幕沒有逃過任川銘飽覽世故的眼楮。他正想再說話,一陣駛進庭園的車聲打斷了他。
幾分鐘後大門開了,任宛靈走了進來。見到她也在場,任宛靈的腳步頓了一下,似乎有些意外。
夏若曦站起身,禮貌地向她頷首。「任小姐。」
「你回來的正好,宛靈。」任川銘招呼道︰「過來見見若曦。」
任宛靈的反應只是抿了抿唇,沒吭聲,也沒有移動腳步。
察覺氣氛有些窘迫,夏若曦明白該是離開的時候了。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一步。再見,任先生、任小姐︰」再朝兩人點個頭,夏若曦轉身離開,大廳里只剩下任川銘和任宛靈。
「你還在怪爸爸嗎,宛靈?」直到客廳的門重新合上,任川銘才溫和地開口,「我一直沒把這件事告訴你,也不能怪你時間無法接受。再怎麼說,若曦都是你的妹妹,我希望你學著去接受這個事實。」
見任宛靈仍然不發一言,任川銘長嘆了一口氣。「從小到大,爸爸一直放縱你任性妄為的個性,但是這回,你傷害的是你的親妹妹。在你做了這麼多打擊她的事之後,她仍然對你毫無芥蒂,你應該覺得慚愧。」
任川銘語重心長地說完,然後起身離開客廳,留下任宛靈默默地咀嚼他的話
坐在熟悉的咖啡店里,夏若曦仔細打量著坐在對面的簡嘉甫。
臨下班前,她在公司里接到簡嘉甫的電話,邀請她一起晚餐。自從上回和任宛靈攤牌的那—幕過後,這是她第一次單獨面對簡嘉甫。
半個多月不見,他似乎瘦了些,雖然他的外表整潔如昔,但臉上原有的光采不再,似乎已經有幾天不曾好好休息過。
「你還好嗎,嘉甫?」見他憔悴的表情,她關懷地問道。
「還不是一樣上班、下班,做和—般人相同的事?」簡嘉甫聳聳肩膀,詢問地望向她。「你呢,我看到八卦雜志在報紙上登的道歉啟事,看來風波是平息了。」
「是啊。」她淡淡地微笑。「或許因為事關到任小姐的名譽,他們也不想和日東集團為敵吧?」
簡嘉甫先是沉默了半晌,而後突然握住她的手
「原諒我,若曦。」他沙啞地開口。
夏若曦微微愣住,看著那張漲滿愧疚的臉龐,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接話。
「我知道我那麼做很不應該,但……有沒有可能,我們再重來一次,將那件事當做沒有發生過?」
見她不說話,他很快地接了下去,「我知道這個要求有些過分。你不知道我有多懊悔、多歉疚……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她沒有抽回手,只是沉默地任他握著。她知道這是個重要抉擇,只要她一點頭,她和嘉甫就可以再回到過去,將這件事當做沒發生過一般,他可以絕口不提任宛靈,她也可以當作自己從不曾認識過殷馗……
但她做不到!無論他們如何假裝,他們都很清楚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永遠無法忘記殷馗在她生命中留下的這一段軌跡,就如同簡嘉甫也忘不了任宛靈一般。再繼續下去只是欺騙自己罷了,這又何必?
沉默了幾秒鐘後,她輕輕地抽回手。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嘉甫。」深吸了一口氣,她靜靜地開口。」記得上回我們和任宛靈在餐廳里,她說的話嗎?她說的是真的,我和殷馗並不是在台灣認識的,而是在七個多月前,在我去關島度假的那段期間。」
她頓了一下,開始毫不隱瞞地說出她和殷馗在關島相遇的經過,包括殷馗受了任川憾所托、如何計劃接近她而大費用章,就連後來能順利和日東集團取得合作,也是出于殷馗的授意。
當然,她省略了她提早回台灣的理由不說,那是她內心深處的秘密,只有她自己清楚她是在什麼時候愛上殷馗的。他讓她了解什麼是真正的快樂,經歷了心痛和糾結的迷惘,卻仍然深深愛戀著一個人的相思,而那是嘉甫所不曾給她的感受。
「你愛上他了嗎,若曦?」當她說完之後,簡嘉甫只問了她一句。
她本想否認,卻發覺自己根本說不出違心之論。
「既然你已經知道答案,又何必問呢?」她低語。
「我並不在意,若曦。」他再次覆住她的手,並緊緊握住。「既然你知道他追求你是別有目的,那你大可以把他忘了。我們重新開始,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