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回事?她正納悶著,一個低沉的悶響從書房里傳來。她微微一震,迅速朝書房的方向跑去,遠遠地便瞧見晨曦園的管家李媽和胡蘭欣,正噤若寒蟬的站在門外;門里的關德宗和關健則是對峙著,氣氛顯然已經僵持了好一會兒了。
「有話好好說,爸。」站在兩人中間的關成奕正極力安撫。「您別生氣……」
「叫我怎麼能不生氣?」關德宗面色鐵青地盯著關健。「你說你對富泰集團沒興趣,原來全是謊話!你是存心要氣死我是不是?」
「我告訴過你,我事先根本毫不知情!」關健握著拳頭低聲咆哮。
「你敢說你沒有插手?如果不是由你主導,富泰集團又怎麼會臨陣倒戈?」
「富泰集團會放棄和敦品集團的多年合作只有一個原因︰因為敦品集團無法再為他們帶來利益。」他冷冷地道。「這樁合作案是公司股東的集體運作策略,根本輪不到我插手。就算我事先知道又如何?你的大兒子留不住合作多年的老客戶是他自己的問題,和我無關!」
「所以你就袖手旁觀,等著讓所有人看我關某人的笑話?」關德宗大聲吼道。「這就是你的目的嗎?你很恨我當年委屈了你母親,所以要代她懲罰我?」
「有這個必要嗎?這些年來,我相信你的良心已經受夠了譴責!」他目光如炬,咄咄逼人地道︰「你不敢向你的老婆承認你有別的女人,你怕失去一切榮華富貴,所以只好偷偷模模,讓你的情婦不見天日了二十年。誰料得到商場上鼎鼎有名的關德宗,居然如此人面獸心?」
「你說什麼?」關德宗氣得臉色發白,渾身顫抖。「你敢這樣跟我說話?別忘了你姓關,你的命是我給你的,你居然敢教訓我?」
「爸,您先坐下。」關成奕急忙向前,一向溫文的脾氣轉為罕見的強硬,「關健,別再說了。」
「我難道說錯了嗎?如果不是我母親病得快死了,你會讓我和她見上一面?」關健充耳不聞,表情僵直的回視著父親。「或許我是你兒子,但是在你心里,我永遠只是個次級品,我的地位永遠比不上你的大兒子尊貴,不是嗎?」
「所以你不擇手段的搶敦品集團的生意、甚至勾引你大哥的女人,干出這些下流骯髒的事來,就是為了要報復我?」
「我從來不會否認我做過的事。」他的表情陰沉,聲音已經失去了耐性。「我再說最後一次︰這樁合作案絕非由我所主導,我從未想過要搶走敦品集團最重要的客戶。」
「你以為我會相信?」
「信不信隨你!」他低聲咆哮。「如果我存心要捂垮敦品集團,我早就會付諸行動,絕不會浪費時間等到現在。」
「你……」關德宗用手搞住胸口,一口氣幾乎喘不過來。
在一旁的安以姮立刻沖向前去,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發脾氣對您沒有好處,董事長。」她柔聲勸告。「關健已經說了這件事和他無關,也許您是誤會他了。」
「誤會?如果不是他給了優于敦品集團的條件,富泰集團怎麼會轉而和他合作?他根本就是存心要和我作對!」關德宗依舊氣憤難平。
「既然你根本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就定了我的罪,又何必浪費時間來質問我?」他冷冷地說完,轉身大步拂袖離去。
「關健……」關成奕出聲叫道。
「你們誰都別攔他,讓他走!他一踏出了這個大門就別再回來。」關德宗還在吼。
安以姮將目光調了回來,看著關成奕和胡蘭欣不停的安撫著關德宗。現在的關德宗正在氣頭上,看來一切只有等他怒氣平息後才能得知整件事的原由了。
她咬了咬唇,然後悄悄地退出了書房。
安以姮在後院的涼亭里找到了關健。他直直地站立著,雙手環胸,兩眼瞪視著前方,全身的肌肉仍因未熄的怒氣而繃緊。
她放輕腳步走到他身邊,輕輕踫了踫他。「關健。」
「你來干什麼?」他沒有轉過頭來看她,聲音粗暴魯莽。「你還要我怎麼做?我照你說的順從他、取悅他,結果呢?他根本就巴不得我離得愈遠愈好,最好永遠別再看見我。」
「你明知道他只是說氣話。」她嗓音輕柔的安慰,「他剛剛失掉了敦品集團最重要的客戶,這對他而言不止是一樁生意,更是面子問題;換作是你,你也一樣會發怒,不是嗎?」
他側過頭來看她。她的目光清澈柔和,仿佛輕易便了解他的郁悶。他的喉結滾動著,努力和受傷的情感掙扎。
「我該怎麼做,以姮?」他表情陰郁的低問。「我已經不想再和他為敵。天知道……為了讓他高興,我甚至考慮重回到敦品集團,和大哥一起為他的事業打拼,但他卻根本不信任我。」
「董事長現在正在氣頭上,當然听不進你的話。你之前曾經有過不好的紀錄,現在要重新博取他的信任本來就不容易,等明天早上你們都消了氣,你再好好跟他解釋。他不是個不明理的人,一定會諒解的。」
「他會嗎?」
「他會的,你要有耐心。」她拉起他的手,鼓勵的朝他微笑。「走吧,進去和董事長道個歉,嗯?」他凝視著那對烏木般的眸子,感覺她的小手輕柔的拂過他頸背僵直的肌肉,令他緊繃的身軀逐漸放松了下來。那縴細的身軀如此嬌小,卻隱含著無比強大的力量,比任何東西更能穩定他,給予他最大的勇氣和支持。
他點點頭,兩人攜手朝屋里走去;才剛走進客廳便听見樓上傳來一聲尖叫。
必健和安以姮對看了一眼,隨即迅速朝關德宗房里跑去,才到了門口便瞧見關德宗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胡蘭欣則是面色灰白的跪坐在一旁。
安以姮立刻沖到關德宗身邊。「怎麼回事?」
「我……我陪伯父回房間拿藥,成奕說要去端杯水,沒想到伯父一口氣喘不過來,就……」胡蘭欣啜泣地道。
「怎麼了?」聞訊而來的關成奕也出現在門口,待看見倒在地上的父親時,手上的水杯和藥罐子全都跌落地上。
「董事長看來是心髒病發作。」安以姮一面做心肺復蘇術,一面轉向關成奕吩咐道︰「關大哥,打電話給醫院,請方醫生做好準備,我們必須馬上送他到醫院去。」
事實上不用她吩咐,關成奕早已面色如土的沖去打電話。關健則是呆站在一旁,臉色蒼白如紙。
「關健,去把車開到門口來,快點。」安以姮嚷著。關健這才像恍然大悟一般,飛也似的沖了出去。
「爸爸不會有事吧?」關成奕打完電話跑了回來,音調顫抖地問道。
「希望如此。」安以姮望向關德宗灰白的臉,喃喃低語,「您千萬要沒事才好,董事長。」
醫院里的手術室外聚集了接到通知的關家親友,每個人皆是憂心忡忡。
「都是我不好。」坐在手術室外的長椅上,胡蘭欣哭著道︰「如果我有學過CPR,或許就有多一點時間可以救伯父。都是我不好,都是我……」
安以姮將目光調了回來,轉向站在遠處的關健。自從關德宗被推進手術室之後,他便一直默然不語,臉上毫無表情。她朝他走了過去,一手輕覆上他的手臂。
必健動了一下,卻沒有抬頭看她。「他會死嗎?」他低聲問道。
她搖搖頭,卻對這個回答毫無把握。
「為什麼是現在,爸?」他似乎也不在乎她的回答與否,兀自喃喃低語,「為什麼在我剛剛了解自己的錯誤,想對您盡一點孝道的時候?您為什麼就不再多給我一點時間?您難道連補償的時間都不給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