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親紅顏 第23頁

他退後一步,實在怕自己會克制不了的再去踫觸他。

他平靜的說︰「你不必怕我,我向你保證,從今以後我不會再強人所難了。」

深深的凝視她後,他轉身走了出去,帶上門隔斷了屋外閃耀的星光。

夜正深沉……

☆☆☆

人秋了,司徒斌兒對著吹過的秋風瑟縮了一下,直覺的將衣襟拉緊,用手臂環抱住自己的身子。

北方早秋,漾雲院中的高大喬木早已開始枯黃掉葉,落葉飄零,為這廣闊安靜的院子憑添幾許蕭索之意,踩踏在掃之不盡的枯葉上,更顯得漾雲院的人聲靜寂。這座軒昂壯麗的大院,因為主人自制玲漠、剛毅嚴峻的性格,下人們平日就習慣了噤聲、謹慎的出入,絲毫不願驚擾院中原有的寂寥沉靜的氣息,漾雲院在朗淨的陽光下呈現的是一片無邊的寂寞。

在蕭颯秋風中,司徒斌兒不禁感嘆起自己身世的飄零無依,一如紛飛落葉,心中悱惻。

當秋夜漸長,司徒斌兒頭一次體驗到失眠的感覺,她常常在暗夜中獨坐,遙望著東方天際,盼著遲遲不來的黎明。在長夜難忍的寂寞孤單中,秦少揚霸氣俊逸的臉孔不時浮現她腦海中,他火熱纏綿的親吻撫觸熨燙她的回憶,她隱隱察覺到有久蟄的情感欲破繭而出,強烈得令她害怕……

不錯,是害怕!害怕這種感覺的本質會令她陷入困境中,害怕他握有操控她喜悲的權力,害怕他可以傷了她的心……害怕太多太多了。有了自身的前車之鑒,她強迫自己不能有所期待。而且以她目前的身分,他們倆的關系注定見不得光明,以她的尊嚴和傲氣,她不知自己是否能長久屈服在這種曖昧的關系中而不毀滅自己或玉石俱焚?

好累!她感到昏沉沉的,精神很不好。

她拿起小廝剪下的青翠松枝,走向秦少揚的書房,準備供在瓶中。

自從那夜秦少揚抱她回房後,她與他幾乎成為陌路。近來他因為公事繁忙,時常夜宿雲閣樓,即使回院遇著她,那對黑眸中的冷漠和他難以捉模的表情都足以令她退避三舍,她有時會懷疑那幾次的纏綿是不是在夢中?那個溫柔擁抱著她的男人已不復見。但她好像應該慶幸他的遠離,不是嗎?

她告訴自己,她的煩惱已經夠多了,實在不需要再加進一個秦少揚來煩憂。

察覺身子正在發熱,她叫住一個小丫鬟去告訴曹姨她不舒服,想休息一下,雖然秦少揚會不會回院還是未知數,都要找人來代替她的工作。

司徒斌兒走回自己的房中,和衣躺下,但思緒雜杳而來。

為何她會對他的疏離冷漠感到難過?為何他的黑眸看向自己時,她會心跳不已?為何他譏誚諷刺的話語令她難受?

疑問的解答,是她不敢去深思探究的,只怕……只怕答案會令她心傷……

☆☆☆

雲閣樓中,秦少揚伸直了雙腿,輕松閑適的倚著高幾,虎掌懶懶的晃蕩著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听著戚令遠沉著有條理的報告殲滅十三飛鷹幫的始末,而另一名參與的大將楚項容拿著一面銅鏡,正厭惡的盯著鏡中自己的臉,一面喃喃地跟兀爾德抱怨著。

「我不過是被輕劃了一刀,你非要把我半邊的臉都涂滿這種可怕的藥膏嗎?」他俊逸的臉孔被兀爾德這麼一搞,就好像被毀容了一樣,慘不忍睹。

楚項容在與飛鷹幫的幫主對陣時,被一旁偷襲的盜匪劃了一刀。

兀爾德毫不在意的拭淨自己的手,說道︰「你們最近好像都有漫不經心而受傷的現象。」他說著瞥了一眼哭笑不得的秦少揚。「所以我就拿你殺雞儆猴,不管是誰下次再受這種輕傷,我都會把他包扎的像個怪物,讓你們三個月內不敢出門。」

「可是你先拿我開刀,也太不公平了吧?」楚項容嫌惡的刮下一些臉上的黑色藥膏,還帶有一絲難聞的氣味。他不耐煩的揮手,驅趕在一旁繞來繞去、幸災樂禍的莫震飛。

「想早點痊愈就少羅唆,不然我可不敢保證下一次會涂些什麼東西在你臉上。」兀爾德威脅著。

楚項容噤若寒蟬的閉上嘴,恨恨的瞪他一眼,在心中嘀咕著︰我就說你是庸醫嘛,你還不承認。

戚令遠心無旁騖的繼續報告︰「我們在山寨內查獲了弦月鏢局押送的鏢銀,我已派人負責歸還,被強擄來的俘虜們也已各自返家。飛鷹幫的十三名頭頭大都死傷殆盡,扣押下來的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小腳色,我們已將這些人送往官府,交由官府發落。大部分的龍禁衛都已經回莊,不過我還是留下一小隊駐守,以防余黨未清。」

秦少揚贊賞的點點頭,果然是戚令遠一貫的作風,乾淨俐落而又思慮周密。

「很好。你帶去的弟兄們沒有折損吧?」

戚令遠微微一笑。「托少主的福,屬下們都安好。」他察覺到秦少揚的心不在焉,恭敬的起身告退,「少主,夜已深,屬下們告退了,也請少主早些休息。」

戚令遠一把拉過還在不滿的嘀咕的楚項容和兀爾德、莫震飛,四人一同回返飛雲院。

夜已深,是嗎?

秦少揚向窗外眺望,果真明月已升至中天,四方只聞盈耳的蟲嗚,他仰頭喝下杯中的殘酒,疲憊的回到漾雲院。

☆☆☆

熱……

司徒斌兒在不安穩的睡眠中輾轉反側,身體里的熱度灼燒至表面成為驚人的高溫,使她的四肢如鉛般沉重、使不上力,疲憊與昏沉感使她繼續陷入灰色的睡夢中。

灰色的夢中是那年噩夢般的仲夏,小小年紀的她听聞父親的死訊後哭倒在地,卻看見一身縞素的母親直射過來的眼光中盡是痛恨和懼怕,母親恨她的惡運帶走了父親。而後她經歷了骨肉分離,形單影只,無法抑止自己的痛苦,只能悄悄的在長夜中哭泣……

突然,她的身子懸空而起,男人強壯有力的手臂抱起她,她倚向那人涼涼的肌膚,著急的低吼聲緊貼著她的頭頂喊出,而後人聲、腳步聲紛攘而來……

秦少揚在深夜回到漾雲院,大部分燈火都已熄滅,只留下一些?廊穿堂掛著的照燈,映出漾雲院中亭台樓閣的粗略輪廓。他無聲的走向東廊,只見她房中的燈火也已經滅了,讓他更大膽的前進,心中懷著期待。

她永遠不會知道,不知有多少個夜晚,他在自己的院中模黑潛行,只為了見到她的容顏。他甚至可以瞧著她一整夜,直到她快要醒轉時才悄然、輕聲地離去,怕會瞧見她醒來後看到他時眼中的畏懼、退縮。或許她還需要時間來平復他帶給她的傷害,他不想逼她。

他豎耳傾听她的呼吸。有時她徹夜輾轉,並沒有輕易的就入睡,但他突然驚覺到不對勁。

她的呼吸淺促濁重,與平日睡眠時的輕緩安詳不同。秦少揚整顆心倏地懸在半空,急急的推門而入。果然,她的臉上有著不正常的紅暈,熱度高得嚇人,他大聲呼叫外頭值夜的人,一面急急的抱起她往自己的房里走去。

不一會,才剛躺下休息的兀爾德又匆匆的拎著藥箱來到秦少揚的房里,他把著司徒斌兒的脈息,細細的探看。

「受了風寒,她大概沒去注意,所以有轉重的趨勢,這幾天多看著她,好好休養就沒事了。」

秦少揚伸長手臂去探司徒斌兒的額頭,一臉的不放心。

「老大,你要信任我嘛!我還沒有醫死過人呢。」他開了張藥方,轉身交給小廝去抓藥、煎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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