虜蝶 第9頁

席與蝶微微蹙眉,不喜歡自己被當成談論的話題。

席振旭坐在一旁觀看,也察覺出她對這個話題並不感興趣。

「你們兩個要學的地方還多著呢,別得意忘形。」席振旭啜著管家端上來的茶,過了一會兒才緩緩開口道︰「听說最近褚氏集團會有一番人事變動,你們知道這回事嗎?」

席與蝶微微一凜,饒邦睿和席為丞則是對看了一眼。

「沒有。」饒邦睿率先出聲,「這個消息哪里來的,干爹?」

「前兩天和你黃伯伯閑聊時,他告訴我的。不過這還只是在傳聞的階段,並不一定是真的。」席振旭看了兩個兒子一眼,仍是慢條斯理。「我不是叫你們盯著褚氏集團,觀察一下人家大企業怎麼運作的嗎?怎麼消息這麼不靈通?」

「褚氏集團不是由烏立礎代理總裁許久了嗎?怎麼會突然變動?」席為丞疑惑道。

「烏立礎畢竟只是代理總裁罷了,一旦董事會有更合適的人選,那他自然得退位。」席振旭沉吟地道︰「不過說真的,他的運作手腕倒和褚拓十分相像,這幾年褚氏集團不但沒有走下坡,反而沿著褚拓之前的計劃藍圖走,將褚氏的觸角往外延伸,在國際間的地位更往上攀。就這一點,我不得不佩服他們的運作方式。」

席為丞從鼻子里嗤了一聲,頗不以為然地說︰「那又如何?別忘了是那個浪蕩子使盡卑劣的手段,讓我們席家落到現在這步田地。如果不是他並購了我們席氏,褚氏集團也不會有今天。」

原以為席振旭會贊同他的看法,但是意外的,席振旭居然笑了,那對精明干練的眼里閃著睿智的光芒。

「褚拓的做法並沒有錯。商場上本來就是公平競爭、適者生存,哪來什麼卑不卑鄙的問題?你只不過是在為自己的失敗找藉口罷了。」

席振旭微微一笑,目光緩緩地掠過保持緘默的席與蝶,停頓了一下才再度說道︰「如果當年不是發生了那件事,讓褚拓的父親從此對我們恨之入骨,或許咱們褚、席兩家還會成為親家,當然也就不會有後來這些事了。」

席與蝶感覺呼吸一窒,胸口隱隱抽痛。

「對不起,叔叔。」她低聲道。

「傻孩子,這是你父母和他父母的恩怨,關你什麼事呢?」席振旭搖搖頭,「你爸爸……也就是我大哥交給我的產業我無法保全,我才該向你說聲對不起。那些原本都是該屬于你的啊!」

「或許這樣反而是好事。我們現在和褚氏集團毫無瓜葛,過去的一切就算一筆勾銷,那不是很好嗎?」她喃喃的說。

「希望如此。」席振旭有些感慨地道︰「坦白說,我一直都很欣賞褚拓那小子。他夠冷靜、夠果斷,敢放手一搏的強硬作風完全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確是個有條件縱橫商場的好人才。只可惜他樹敵太多,才會這麼年輕就……」

他沒有說完,以一聲嘆息作為結語。四周一下子沉寂了下來,大廳里沒有人開口打破沉靜。

「這件事情已經過去了,你們非得要一再提起嗎?」說話的是席為丞,他猝然起身,憤然地瞪視著眾人,粗聲地開口,「他死了是他活該,誰叫他仗勢欺人?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都在懷疑是我殺了他,是不是?就算是又怎樣?難不成他還能活著來找我索命嗎?」

「別這樣,為丞。」饒邦睿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三分命令的意味。「鎮定點,那件事是個意外,沒有人懷疑你。」

席為丞重重的一甩頭,沒有等其他人的反應,逕自怒氣沖沖的上樓去。大廳里再次沉寂了下來,好一會兒沒有人出聲。

「這孩子還是這麼沉不住氣。」席振旭搖頭,微微嘆息。

席與蝶垂下睫毛,無意識地凝視著自己絞在膝上的雙手。這幾年來,席家人一直避免踫觸這個話題,尤其他們都知道在褚拓死亡的前一個晚上,他還態度強硬地聲明要控告席為丞。

她一直懷疑是為丞下的手,因為他是最有動機的人,然而今晚為丞激烈的反應卻又讓她感到猶疑和不確定。

想到褚拓臨死前還必定認定了她是殺他的凶手,她不禁一陣顫抖。即使他已經死了,夢魘仍然糾纏著她,令她無處可逃。她突然再也無法靜靜地坐著,只覺得自己必須離開這兒,離開這種沉悶的氣氛,否則她會窒息。

她驀然起身,短促地道︰「叔叔,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我送你。」饒邦睿連忙起身,卻被她制止。

「不用了,我自己開車回去。」

再朝席振旭點點頭,她轉身朝大門口走去,差一點撞上迎面而來的徐姨。然而她沒有停下腳步,匆匆地拉開那扇厚重的木門,幾乎是用跑的穿過庭前偌大的草坪,只祈求沒讓任何人看出她的驚懼和慌亂不安。

如果不是為丞,又會是誰想殺害褚拓?這個疑問在她心里盤旋了三年,一直縈繞不去。如果連褚氏集團都查不出事實的真相,她不知道該為為丞的罪證不足而感到釋重負,還是該為褚拓的死而感到悲傷。

然而,這些都不重要了。褚拓已經死了,而她將會抱著這個遺憾和自責過完一生……

她坐進車里,將頭靠上方向盤,發出一聲淒楚而無奈的嘆息。

將車停放在大廈里的停車場,席與蝶只感覺筋疲力竭,全身的肌肉仿佛全向她抗議般酸痛不已。

她勉強打起精神,下車走進電梯,看著數字往上攀升。或許真如饒邦睿所說的,她是將自己逼得太緊了,也許她該好好休息一下,完全放松下來,讓自己好好睡一覺。

電梯門開了,席與蝶往自己的住處走去,正要掏鑰匙開門,一個輕微的聲響由幽暗的樓梯間傳來,令她渾身繃緊。她側過頭去,目光盯緊了樓梯間,然而她瞪了半天,什麼也沒有。

是她多慮了嗎?她試圖穩住輕微發顫的手,手上的鑰匙卻和她作對似的插不進鑰匙孔。那個聲響再度傳來,這回更清晰了些。恐懼感涌起,她還來不及回過頭去看,驀地一個黑影從身後籠罩而來,一雙大手已經強硬地捂上她的嘴巴,迅速地將她推入門里,將大門反手闔上,動作利落得幾乎沒有發生任何聲音。

悶聲尖叫堵在喉嚨里,席與蝶拼了命的掙扎,黑暗的屋里令她根本看不清對方的臉,只能清楚地感覺到那個堅實的男性軀體將她緊壓在門板上,從他的胸膛到他的大腿和她緊密相貼。

她極力的想掙開那鋼鐵似的手臂,然而他一手便輕易地壓制住她,另一手則肆無忌憚地繞過她的背往牆壁模索。

突如其來的燈光令她閉了一下眼楮,再睜開來時,眼前那張冷峻緊繃的男性臉龐令她卻欲出口的尖叫頓時全梗在喉嚨。

她的腦袋轟然一響,昏眩感令她天旋地轉。她的惡夢終于成真了——

是褚拓!

她動彈不得,受了催眠似的瞪視著那張雕刻般的臉龐、弧形優美的下巴,和挺直的鼻梁下那張漂亮的薄唇。他的頭發短了,臉頰也瘦削了些,但那對黝黑的眸子仍然冷酷而嚴厲,灰色的胡碴在他的臉頰和下巴留下陰影。一道銀白色的傷疤由他的左太陽穴斜劃至眉尾,令那張俊美的臉龐更添一股危險和陰沉的氣息。

然而,這張臉孔早已烙印在她心靈深處,即使在她以為他已經死亡後,仍然不曾有一刻稍稍遺忘。而此刻,他就在她眼前,她可以感覺到他強壯的身軀所散發的熱力,感覺他溫熱的呼吸……他是真實的,不是幻覺,不是鬼魂,而是個活生生的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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