驕女跌一跤 第9頁

原來她手里的人生地圖只是一張廢紙,充滿陷阱、危機四伏,所有的驕傲自負到頭來變成一樁笑話,她不知道……自己還能相信什麼?如何走下去?

曹菁雯深吸口氣,眼眶因難堪而發酸,到這種地步好像怎樣都無所謂了,只希望快點結束這一份折磨。想著想著便失去力氣,她終于回答。

「我忘了。」那聲音竟是有些視死如歸。

有人倒抽一口氣的聲音出現。

徐澐開抬眉。「你忘了?」他聲音冷了下來。「忘了今天星期三?還是忘了今天要開會?」

她的情況算哪一種?

「都忘了……」

她誠實的回答使在場所有人一驚再驚。老天,就算找個路上車禍、差點被綁架之類的理由都比這個強啊!

她本來就不是慣于找謊的性格,被逼到這節骨眼上,已經有點自暴自棄了。或許看在她坦白的分上,徐澐開會願意放她一馬?

「……那麼,請你出去。」

曹菁雯一驚。

「既然是能忘記的會議,就表示沒有參與的價值。曹小姐,請你出去。」

稱呼從曹經理變成曹小姐,其意思不言自明--至少現在,她在他面前失去了作為一個營運經理的資格。

徐澐開沉定如石的黑眸瞅望她懨白的臉,周身氣勢如強烈寒流,曹菁雯咬嚙著唇,接著不吭一句地收好物件,轉身離開。

「會議結束前麻煩請待在辦公室里,好好想想為什麼會遲到。」

曹菁雯深呼吸,手握成拳,指甲刺入掌心,帶來刺痛,她分明發顫的背脊仍舊死命挺得筆直,好像不這麼強撐著就會被擊垮了似的,那模樣教人看了不禁生出一點不忍來,唯獨徐澐開無動于衷。

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曹菁雯開始收拾東西。

罷任職不久,私人物品還不多,她把屬于自己的部分扔進小箱子里,莫名有種痛快感--也許,早就該這麼做了。

她求什麼呢?這間公司也沒多了不起,她一把拉開抽屜,看見里頭躺著的辭職信,一時怔忡,早就該送出去的東西,卻一直擱在這兒,想起那男人曾笑謔地說︰「如果挨不住,歡迎你隨時把離職信放我桌上。」

她早就想走,卻撐到現在,想起這一個月她沒被擊垮,再艱難也完成了他的要求;她看見他逐漸透露贊賞的眼神,即使累到不行,依舊有股難以抵擋的自傲涌現,就像某種激素,給她力量。

曹菁雯的心情很復雜,這才明白自己為何在種種不利的情況下,堅持留下來--因為不想讓他看扁看輕,想讓他肯定,想讓他重新換上過往那種欣羨著她的目光,她甚至懷想起高中那時,他黑潤的眸總溫溫軟軟瞅望自己的樣子……

也許這樣,她就能告訴自己,這一路走來,並非完全都是錯誤。

畢竟,他當年是喜歡她的,不是嗎?

曹菁雯停止了打包動作,表情迷亂,好像不知自己該進該退,一時無措,那盒子里裝載的事物有點沉,是她的驕傲、她的堅持、她的不甘--

她真的是瘋了!

曹菁雯牙一咬,再度將箱子里的東西傾倒出來。

門被打開,毫不意外來人是徐澐開。估計以她現在待罪之人的身份,公司內也沒其他人敢多事沾惹。

徐澐開眼神里看不出訊息,反手將門掩上,看見她散亂一桌的物品,只道︰「這是在發泄,還是迫不及待回去當你的‘曹小姐’?」

哪壺不開提哪壺!曹菁雯氣紅了眼,恨不得把這些玩意兒全往他臉上招呼,可她極力忍住,轉而攏了攏頭發,不小心太用力扯斷了幾根。「我只是在整理。」

徐澐開「哈」一聲,也不知是真笑還假笑。「我剛跟你要理由的時候你可沒這麼會找。」

提及剛才的事,曹菁雯表情有瞬間的僵硬,但仍學他笑。「我不認為你想听。」

「喔?看不出來你的專長是讀心。我說過我不想听沒?你記憶力要不差的話應該還想得起‘為什麼遲到’是我問你的。」

「我說了--」

「是啊,你說了,當著全會議室二十五人的面說你忘了對吧?」徐澐開越來越不掩飾,他怒意明顯,與其說是生氣倒不如說是太過失望,本來才對她有了些不同觀感,一下子又被翻覆得七零八落,徐澐開氣得笑了。「你行啊你,很誠實很坦白,我是不是該在懲戒你之前頒給你一個好寶寶獎?」

這話里的諷刺意味太重,超越了曹菁雯能忍受的界線,她像只被惹到極致的貓兒,拱起背脊炸開了毛。「徐澐開!你不要太過分!」

今天的事是她不對,但凡事都有一個限度,徐澐開太不給機會,使她心灰。曹菁雯豁出去。「是,高中的時候我做錯了事,你現在不喜歡我,想打擊報復都很正常,但你能不能下手痛快一點?干脆坦承你就是想整我,別擺出那副好上司的嘴臉--」這樣,她就不會有任何期待了。

就不會為了得到他一個肯定的眼神,拚死拚活,爭一口氣,但到頭來,那根本不是他關心的。

曹菁雯努力遏止眼眶里的酸澀,徐澐開本以為她要哭了,但她始終沒有。

他喉頭一時發緊,某些一直被他忽略的東西如今被搬上台面,任他臉上裝得再平和,內心依然強烈動搖。「你扯遠了。」

她笑了聲。「是嗎?如果今天遲到的人不是我,你會當著全公司人的面質問他?」

他沉默了。

曹菁雯不傻,即便徐澐開裝得好似不真那麼在意從前的事,但藉由一些言語、動作以及眼神,她依舊感受得到,他對她殘忍得近乎無情,要求嚴苛,一點錯誤都不容納,他對別人分明就不是這樣的……

可她知道,自己並沒有索求溫柔的資格。

至少這一個月,徐澐開沒刻意刁難她,已是仁至義盡。她想靠自己的力量獲取認同,抬頭挺胸,好好走下去,然而好不容易蓄積了一點力量,現今卻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破,她心底一片灰暗,覺得好累,笑容益發慘澹。「我說對了?」

「是。」徐澐開深呼吸,坦言透露,看見曹菁雯渾身一顫,不禁苦笑。

他不喜歡她。

曾經,是很喜歡的。

即便只是相處在同個班級里,沒太多交集,但能夠呼吸著同樣的空氣就覺得很幸福,她高潔美好的姿態如同一朵不可輕易攀折的玫瑰,遠遠看著便能自然產生喜愛之情。

只是徐澐開從未想過,原來當一個人被另一個人的驕傲所傷,竟會變得如此傷痕累累。

第3章(2)

她無心,卻將一直以來支撐他前進的信念跟尊嚴打散了。她嫌棄他的髒、他的惡心,周圍那些將他視若蟲滓的目光,讓堅信自己能開創改變人生的他,背負得極端辛苦。好像在告訴他這一輩子,不論多刻苦努力,某些烙印在他骨子里的東西,依然不會改變。

他幾乎絕望。

然在這時,多年來未曾見面的母親戲劇化地出現,她將移民美國,想帶他一塊兒過去。原來她再嫁的男人不孕,與其收養不知底細的孩子,手續繁復,不如將自己親生的骨肉找回來--他們夫妻倆保證會讓兩個老人家過上好日子,他也可以前往國外接受更高水平的教育。

坦白說,如果是在這件事發生以前,他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對他來說,「母親」這個詞匯實在太遙遠,她拋夫棄子,即便理智明白她有她的苦衷,徐澐開仍不樂意見到她。

偏偏那時候的「他」太懦弱,缺乏關愛、需要肯定,即便對這個說要帶走他的女人一點好感也沒有,可班上同學的惡意太驚人,他快要崩潰,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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