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陰玉兔 第13頁

整個正陽門都籠罩在一片電光紫火中,煙霧籠罩,真如傳說中的蓬萊仙境一般。

緇衣冷冷地「哼」了一聲,將轎簾垂下,先前仿若驚鴻一瞥的溫柔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森冷以及深入骨髓的仇恨。

幕五︰聚散離合,本是人間世事

轎子顫顫巍巍地順著人潮流向正陽門,瑞瓊掀起簾子抬頭看去,隨著上面某位權貴的一聲令下東西兩邊萬串爆竹齊響,一瞬間煙火繚繞,萬道銀光竄向夜空,劈開昏暗的夜色。

震耳欲聾的爆竹聲響徹雲天。人們捂住耳朵,笑著叫著,騰起的火樹銀花夾雜在燈火煙花之中,說不出的漂亮。雖說是半夜,但是沿街各店鋪懸掛著不滅的燈火,照得整個街道明亮如白晝,人流滾動的街道兩側還擺著不少的地攤兒,古字畫、首飾銅鏡胭脂水粉、小孩子喜歡的糖葫蘆、糖人,惹得眾人嘻笑留連,熱鬧非凡;這還不算,臨近城樓的空地上搭起的戲台上,名班名家們正在演出拿手好戲,只听到台下叫好聲連連,讓這片聲浪更加磅礡。

和這種喜慶氣氛完全相反的是緇衣的神情。

憤恨的,充滿了刻骨仇恨的表情扭曲了整張清秀的容顏,雙手緊緊地捏住衣襟,恨不得將那綾羅綢緞揉碎。

「緇衣……」

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可怕的他,平時的他雖然傲慢又驕傲,脾氣也不好,但是卻從來沒有這麼可怕過。

想起他即將面對的不是別人,正是殺父殺母的仇人,如果不露出這種表情那才奇怪。但是瑞瓊卻不想看到他這樣的表情,也不想讓他就這樣仇恨下去。

以前明明可以感覺到那種隱藏在凶惡外表下縴細柔弱的心靈,現在卻仿佛蒙上了一層厚厚的黑紗,遮得嚴嚴實實。

不想這樣……真的不想這樣。

忍不住伸手握住了他垂放在膝蓋上的手,剛一踫卜,緇衣就仿佛受到了驚嚇一樣,手指猛地蜷縮起來。他的體溫本來比別人略低,但是此刻卻熾熱得驚人。瑞瓊抬頭看向緩緩轉過來看著自己的秋水深眸,顫抖著說出安慰的話來「緇衣,不要害怕……緇衣,不要害怕……」

「……我沒有害怕,怕得是你。」挑起眉鋒,緇衣回答得傲慢無禮,卻也是平常的緇衣了。

淡淡地一笑,隨即鼓起嘴巴打算回嘴,轎子外面卻傳來了此刻最不想听到的聲音,「唉呀,這不是德郡王府的轎子麼?這麼說,里面的難道是瑞瓊格格麼?」

欣喜若狂的聲音听得瑞瓊雞皮疙瘩復起,柳眉倒豎,正想喝斥那個該死的紈褲子弟滾到一邊去,卻不料抬轎子的笨蛋奴才卻搭了腔,「回宗禮貝勒的話,正是我家瑞瓊格格……」

一听到宗禮兩個字,瑞瓊心中就叫了一聲「糟」,原本老老實實任由她握著的手猛地抽離,下意識地抬頭,就看到身邊坐著的緇衣那張秀麗的容顏上綻放出如花的笑顏。從來沒有見過他笑,準確地說是從來沒有見過除了嘲諷之外的笑,此刻這一笑宛若春風襲來,千樹萬樹花兒綻放,說不出的嫵媚也是說不出的漂亮,但是一雙眸子中跳動的光芒比蛇還毒,比狼還狠,看得瑞瓊渾身一顫,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格格,真沒想到格格居然有這個雅興過來看煙火。唉呀,听我這話說的,格格性喜熱鬧,自然是不會放過這場煙花的……幸好我建議爹爹辦這場煙火盛會,要不然也就遇不到格格了!」

歡心雀躍的聲音正好將那個紈褲子弟沒有大腦的形象演了個全,還真沒想到居然是端王爺那個好拍馬屁的家伙策劃出來的。但是轉念一想,此等可以溜須拍馬的事情,他豈有不摻一腳的道理?

開什麼玩笑?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害得自己不得不帶緇衣出來冒這個險!

將所有的事情都一古腦地推到那個笨蛋王爺身卜,瑞瓊側過頭來,清楚地看到緇衣長長的睫毛不停地顫抖著,梨花白的肌膚上閃過的光彩忽明忽暗,別有一種隨時都會消失的夢幻之美。

「……緇……」

罷開口說了一個字,就見到緇衣抬起手來,輕輕掀起轎簾,一張梨花素面笑得溫柔靦腆,正對著轎外詢問的宗禮,這一笑一看,只讓宗禮飛了三魂七魄,一時間,也忘了詢問如此美人和瑞瓊有何關系,只是怔怔地盯著那張天人笑顏直看,嘴巴忍不住也動了起來,「小姐……敢問小姐……」

緇衣抿嘴輕輕一笑,垂下頭來,眸子中卻閃動著再陰狠不過的光芒,直看得旁邊的瑞瓊心中一聲「糟糕」,正想伸手拉住他,緇衣卻已抬起腳來走下了轎子。外面街上人聲鼎沸,富家公子之流也不少,更有王公貴族流連其中,但是緇衣往那里一站,卻硬生生地闢出一片清靜地來。

也沒有什麼過多的姿勢,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就吸引了過路人的眼光,紛紛猜測著如此漂亮的小姐是哪家大戶的千金,或是什麼格格之類的貴族。宗禮的眼楮都直了,瑞瓊也隨著下轎他都沒有看到,他原本長相端正的臉上此刻盡是目瞪口呆——真是說不出得可笑。

「敢問這位相貌堂堂的爺兒可是當今端王爺的公子宗禮貝勒?」

語聲綿細溫柔,緇衣垂著頭巧笑倩盈,垂下衣袖的手卻輕輕發抖.想來恨之入骨,氣得發抖。瑞瓊探手過去捏住他的左手,先前還燙得驚人,現在卻冷得嚇人,不由得再用力捏了捏,想將自己的體溫傳過上一點。

「正是貝勒爺我,敢問這位姑娘是……」

宗禮的話音還沒有落,緇衣就猛地抬頭,雙眸中寒光猛現,先前偽裝出來的溫柔恬靜一把撕下,取而代之的是難以言語的仇恨和猙獰。

「我找的就是你!」

一揮手,寒光劃破袖子,眾人只看到和煙火相似的光芒仿若一條銀龍從緇衣的袖子中飛舞而出,筆直地劃向對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的宗禮貝勒。瑞瓊叫起來,雖然心中有了個譜兒,但是也想不到緇衣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這種事情來!

宗禮驚叫一聲,向後退了三步,身上穿的石青緙絲面貂皮褂子被劃開好大一個口子,連里面的內衣都裂了開來。一道血痕緩緩浮現,滾出的血液紅得驚人。

「保護貝勒爺!」

一瞬間圍繞在宗禮身邊的侍衛們齊刷刷地圍了過來,手中的武器對準居中冷笑正打算再撲過來補上一刀的緇衣,隨時可能將他就這麼弄死。這時候根本管不了那麼多,也不顧自己的臉孔被人看到了,瑞瓊抓住緇衣的胳膊,轉身就向來的方向跑去。開玩笑,怎麼可以讓緇衣死?

如此想著,瑞瓊加快了腳步,只听到身後緇衣足上烏金鎖鏈「鏘啷」作響,很是動听。

就是因為瑞瓊一直向前拼命跑著,所以沒有發現身後的緇衣與被刺傷的宗禮之間,別有他意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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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錮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膚色瑩白,細細看來比自己的手掌還要小上一圈,從袖子里散發出來的香味淡淡的,還帶著泥土的澀味.說不出的熟悉。腳步邁不開,拖曳著烏金打造而成的鎖鏈,只能听到煩躁的鏘啷鏘啷聲不絕于耳,緇衣跟著瑞瓊跌跌撞撞向著人煙稀少的地方跑去。

跑著跑著,不知不覺跑出了離那片被煙花人潮吞沒了的街道,很遠的地方,爬上了小小的山坡,隨後才停下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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