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麒……」
或許他是真的丟下她了,或許他嫌她累贅,嫌她無趣,她什麼也不懂,只會給他添麻煩。
「可你是……我的夫君啊!」
那又如何?即便親如爹爹,也能狠心將她賣給異鄉人,何況這個與她毫無血緣關系的男子?
她又再度遭到舍棄了嗎?是否這一生,她逃不過這般的命運輪轉,她親娘、爹爹,還有她賴以仰望的夫君……
他們,都不要她了嗎?
淚水,安靜地滑逸宋可雲的眼眶,她不想哭的,原以為淚已干涸,但原來,她還記得怎麼哭。
她頹然跪坐在地,淚珠成串,一顆顆,無聲地碎落。
「你怎麼了?」一道驚訝的嗓音響起。
她听聞那熟悉的聲音,驀地揚首,陸英麒正站在她身前,一臉錯愕地望著她。
「你……還在,你沒走……」她喃喃細語。
「我當然在,我只是出去買個早餐而已。」
他去買早餐!她真傻,他不過是出門買早餐哪!
宋可雲自嘲地笑了,淚光在微酸的笑意中閃爍,分外楚楚動人,陸英麒心弦一動,伸手將她拉起來。
「怎麼了?干嘛哭成這樣啊?」
「因為我以為……你丟下我了,以為你不要我了。」她雙手拽著他的衣袖,像只心碎的貓咪發出細細的嗚咽。
他听著那細微的哽咽,看著她柔弱縴瘦的身影,不禁將臂膀收攏,將她整個人摟進懷里。
「傻瓜!我不會丟下你的。」
「真的不會嗎?」
「我說不會就不會。」
她身子輕顫,忽地將濕潤的臉蛋埋進他胸前,撒嬌似地低語。
「對不起,我像個傻瓜。」
他心弦又動。
「你抬起頭來。」
她依言,柔順地揚起臉,淚眼迷蒙地瞅著她。
他淡淡一笑,用手指撫拭她頰畔的淚痕。
「跟我重復念一遍,我的丈夫,永遠不會丟下我。」
她眨眨眼,傻傻地看著他。
「念啊!」他催促。
她這才遲疑地揚嗓。
「我的丈夫……」
「永遠不會丟下我。」他提示。
「永遠不會丟下我。」她一字一句地照念,忽地覺得好羞,又好甜,臉蛋再度貼上他胸口。
他揉揉她可愛的頭顱。
「你听著,可雲,我陸英麒是個負責任的男人,既然我娶了你,認你當老婆,我對你就有義務,除非我們離婚,否則我一定會照顧你一輩子。」
「離婚?」她不解。
「那是什麼?」
「算了,你不必懂。」他又揉揉她的頭,聲調不自覺地變得更溫柔。
「你肚子餓了吧?」
「嗯。」她嬌羞地點點頭。
「我買了淡水著名的小吃,阿給、鐵蛋,還有魚丸湯,我們來吃吧!」
「嗯,好。」
接下來幾天,兩人的足跡踏遍了台灣各地。
他們在東北角海岸看日落,到九份品茶,在霧蒙蒙的山嵐里散步,在宜蘭騎協力車,他的腿雖然不靈活,仍勉力踩著車輪領她前進。
他們到花蓮海洋公園,看海豚表演,坐雲霄飛車,她想像不到有如此刺激的游戲,歡樂的尖叫聲不斷。
然後,他們到太魯閣國家公園登山健行,到台東看茶園和稻田,玩飛行降落傘。
「台灣好美啊!」
每一天,她都要像這樣在他耳畔驚嘆無數次,在她眼里,處處是美麗的風景,每樣事物都新奇有趣。
而他在帶領她游樂的過程中,也重新認識了這塊土地,重新領略這世間的一切,原來活在這樣一個時代是如此多采多姿。
他開始懷疑她從前是怎麼過日子。
「你們以前沒冰箱,是怎麼保存食物的?夏天沒冷氣,不覺得很熱嗎?沒有熱水器,怎麼燒水洗澡?」
當他听說古代人久久才沐浴一次,忍不住震驚。
「你們怎麼受得了?不覺得身上很髒很臭嗎?」
「瞧你說的!好像我們是蠻荒之地的野人。」她有些不悅地嘟嘴。
「呵呵。」他笑。
「只是好奇而已,我只要一天不洗澡就渾身不對勁。」
「嗯,在你們這兒沐浴確實是個享受。」宋可雲想著這幾天在飯店見識的各式浴白、各種香噴噴的沐浴乳及精油,昨天晚上,陸英麒甚至在水里撒落玫瑰花瓣。
「我在電視上看過,你們除了單獨入浴,也有那種能夠讓很多人一起入浴的大型浴池。」
「啊,你是指溫泉吧!」他笑道。
「唐朝沒有溫泉嗎?我怎麼記得好像在唐詩里讀過,叫什麼……對了,華清池。」
「你也知道華清池?」她訝異。
「據說那是皇上專門賜給貴妃娘娘沐浴之處,我們一般市井小民哪能有幸親眼得見?」
「這樣啊。所以你從沒泡過湯?」
「嗯。」她頓了頓。
「你們……不覺得TS嗎?跟陌生人一同入浴,彼此袒袒相見?」
「習慣就好了。通常男湯跟女湯是分開的,你不用怕被異性看見。」
「就算同為女人相見,也很……不合宜啊!」她微微赧紅了臉。
見她這般含羞帶怯的神態,他反倒興起一股惡作劇的心態,偏要帶保守的她去做做她口中那些所謂驚世駭俗之事。
于是這晚,他帶她來到台東一間溫泉旅館,在跟她講解泡湯禮儀之後,不顧她抗議,硬是將她推進女湯門簾內。
「不到半個小時,你可不準給我出來,要將自己泡得熱呼呼的,知道嗎?」他不容抗拒地命令。
她像只受驚的兔子,可憐兮兮地進去了,他以為她會尖叫地逃出來,哪知等他從男湯泡完了出來,又等了將近二十分鐘,她才姍姍來遲地出現。
她穿著飯店提供的印著櫻花的睡衣,臉頰紅撲撲的,盤成髻的秀發微濕,雙眸彷佛仍氤氳著水氣。
「好好玩喔!」一見到他,她便迫不及待地與他分享在大眾湯池的見聞。
「里頭的浴池好大,帶著檜木的芬芳,窗外的庭院種植了許多花卉,泡湯之余,尚且能夠欣賞月色,美極了!還有啊,我在里頭遇見幾個不同年紀的女人,她們跟我說了好多故事……」
她像孩子似地,喜孜孜地滔滔不絕,怎麼听她道來,每件平凡無奇的事都會變得那麼趣味洋溢呢?
他發現自己喜歡听她說話,听她形容她眼里見到的風土人情,她說話仍帶著些許家鄉的口音,用字遣詞偶爾仍太過文雅,但他是愈听愈覺得入迷,感受到某種異樣的魔力。
這女人,自有其特別的魅力。
晚上,他們在飯店日式客房里享用全套的懷石料理,他熱了一壺清酒,鼓勵她漫漫地喝。
而她喝得微醺,臉蛋暈著明艷的薔薇色。
他欣賞著她的醉顏,忽然覺得她長得真的很美、很美,就連那道她引以為恥的燙疤,也成了某種獨具風情的印記。
「你在看什麼?」她察覺他意味深邃的視線,驀地有些羞赧。
「我在看你的臉。」他嗓音沈啞。
她听了,微微一顫,直覺就用衣袖掩住左臉下緣的燙疤。
「你不要看,這里……不好看。」
他拿下她的手,握在自己厚實的大手里。
「你這幾天在外面四處趴趴走,有發現任何人盯著你臉上這疤看嗎?」
她想了想。
「好像……沒有,就連剛剛泡湯的時候,她們也都沒有問我。」
「這就對了。」他溫煦地微笑。
「這小小的燙傷,真的不算什麼,你不必這麼介意。」
「是嗎?」她猶疑。
「我說是就是。」他話里噙著男性的霸道。
她甜甜笑了,嫣紅的笑顏猶如盛開的芙蓉花,引誘人偷香。
「過來。」他朝她招手。
「干嘛?」
「過來就是了。」
「喔。」她乖巧地听命,繞到他這一邊,他倏地展臂將她攬進懷里。
「我喂你喝酒。」他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