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後 第10頁

瞧著她疲累的樣子,孫上隴如貓般無聲的來到她身邊,接著蹲下,為她月兌下夾腳的皂鞋。

她睜眼,縮腳,藏到臀後。雖說……雖說,那檔子事都做過了,他對她的好也不是頭一次,可是一個人心里頭有疙瘩別扭的時候,就怎麼也瀟灑不起來了。「大哥……」

「都走到這步田地,還叫什麼大哥?」他蹙眉。女人懷孕到了臨盆都是這模樣嗎?她就大那麼個肚子,還有可能因為懷孕而膨脹的前胸,然而臉蛋卻尖了,手也細了,她有在照顧自己嗎?

她寧可離開他,就是為了把自己弄成這樣?

申浣浣紅了臉,紅潮逐漸蔓延到兩只耳垂,然後紅進了領子下的鎖骨。

他將她狠狠攬緊,下巴重重抵著她的頸側,太陽穴一鼓一鼓的跳。

「不許再跑了,別讓我明天回來找不到人。」

「你明天還要來?」她推不動他。他不知道這樣壓著她,她會垮嗎……

「為什麼不?」

「你什麼時候不管輕重緩急了,你可是在打仗的人、是大軍的將領,居然從萬太溝跑到這里,從戰場上偷溜後,群龍無首怎麼辦?」她急得快瘋掉,然後他竟說……明天還要來,他當自個是在衙門里當差,點了卯就能走人了嗎?

孫上隴眼底恍惚晃動著什麼又很快不見,「原來妳還關心我。」

「我……哪里少了對你的關心,只是你太忙,從來都看不到……」急轉的心瞬間又堅硬起來。「如果你只是專程來罵我,那大可不必,我們已經兩清,互不相欠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

「真的那麼簡單嗎?兩清?!沒那麼簡單。妳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我的?」看著她的眼,人的眼楮最不會說謊。

申浣浣避開了他會燙人的眼。

他瘋狂的找了她七個月,她卻敢用這種撇清的態度待他?!好,很好,真好。

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強了,他不會有感覺嗎?除非他是死人。

生平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但是當時軍隊開拔在即,左右觀察她半晌,她的神色又一如往常,他只能不情願的帶著疑問先出發。他想好了,一等戰爭結束,馬上回來審她。結果還真是人算不如這丫頭算計,她竟然隨後也開溜,這些日子他找她找得好苦。

「我剛剛就說不是了。」

「哦,」聲音陰柔、低沉、危險了。「那是誰的種?」

「不……不用你管!」臨時叫她去哪餃個爹出來?

「明明妳是關心我的,那天在府邸妳還問我愛不愛妳,還有,我沒有跟妳說過軍隊的駐扎地,妳卻知道我們在萬太溝,只要破了萬太溝的防御軍,京城就等著收復,日子清平了,大家也就不必那麼辛苦了。」

萬太溝是入京的咽喉,扼住這咽喉道等于掐住京城與諸城的命脈。

「我能不知道嗎?沿途,說書的、客棧、酒店,只要有百姓的地方都能听見孫家軍今天勢如破竹的拿下哪里、氣勢如虹的奪了幾座城池,我就算不想知道也沒辦法。」她自嘲說道。

「我還要趕回去,現在沒有空跟妳說這些,不過妳最好記得我們的事還沒完,不要讓我回來找不到妳。」

她不肯允諾。

「浣兒!」他眉目如剛。

「知道了。」

匆匆來的他又一陣風似的走了,臨走前,想想又不放心的留下兩個親信小兵。

但他多慮了,她本來就想安定下來,畢竟身子也不是很听使喚了,剛好在這里被他逮到,落了個被軟禁的名稱。

往好處想,多了兩個年輕力壯的漢子看守門戶,晚上睡覺也能安心不少。

于是申浣浣不做他想的住了下來。

這幢院落不大,小巧不張揚,一間主廳,一間主臥室,兩邊偏房,一座院子,院子左側種有兩株婆娑老樹,又位在街角,除了雇來的幾個下人外,沒有閑雜人出入,鬧中取靜,很容易讓人生出閑適感來。

這一夜,她早早上床,闔眼就睡了,但是睡到半夜,一股熟悉的抽痛又來了。

「嘶〞」最近每每睡到一半,總是小腿抽筋,加上挺著個大肚,讓她輾轉反側還是找不到舒坦姿勢,折騰一晚下來,第二天老是兩泡黑眼圈。然而

「怎麼了?」一只溫暖的手覆上她的腿,按著穴道輕慢緩柔的捏了起來。

申浣浣痛得沒法睜眼,可是她知道那手勁是出自于誰的。「你……」

「別說話,先緩過去再說。」隨著孫上隴不容拒絕的命令,她小腿的不適舒緩了。

她睜眼,看見一雙泛著紅絲的眼,想起身。

「看你累的,我去給你打水洗臉。」

他那臉滄桑,又是快騎奔波趕來的吧?

「下人都睡了,妳也別忙。」

她雙腳垂在腳幾上,月兌了白襪的腳趾更顯渾圓美麗。「你不要命了?來回三十幾里的路程,你當前庭後院的跑?」

城外是烽火連天,有時側耳傾听,彷佛還能听到廝殺的聲音。

「妳忘了我有四方將士,他們一個個能打善戰,說穿了我只是個女圭女圭頭,掛出來嚇人的。」

「看起來我以後可以教大家一個乖,那就是把孫大將軍的人頭像掛起來,平常可以招財納福,七月時驅邪避鬼。」

「我等著。」

「你拋下戰場真的可以嗎?」她想了想還是不放、心,戰爭不是家家酒。

「對方掛出了免戰牌,有得耗了。」他定定的看著她露出松了口氣的感覺,嘴角邊也勾起一抹笑,他忽然問道︰「浣兒,我可以確定妳是喜歡看見我的。」

三十里路不算什麼,看見她如花的笑容這辛苦就值得。

那沒有她的七個月,那不拿刀殺人的空檔,那些發了瘋鑽進他腦海里的都是對她的思念;思念過往的點滴,那全是他被掩藏在心底的感情。

申院洗垂下頭,露出一截藕白的頸子,不讓他看見涌上臉龐的羞赧。

「我做不來過河拆橋這種事,你也不是這麼教我的,這問房讓我佔了,左右還有兩間,你去挑一間看順眼的睡下吧,有事,明天再說。」在孫上隴輕蹙劍眉的映襯下,那眼竟越發深邃,她的心沒來由的跳快了幾拍。他不說好也沒點頭,卻開始卸甲。

「我來吧。」她嘆氣。

那盔甲是那麼容易月兌的嗎!

「妳坐著就好了。」他瞪著她。「我看這床夠大,我可以將就打地鋪睡。」

明明就有空房,干麼將就?「你大可不必,瞧我這身子也逃不遠。」

但是他接下來的話,讓她乖乖的讓出了床的外側。

「我一早要趕回大帳。」

是啊,如今還是非常時期,他們的事以後再說吧。

終于月兌得全身上下只剩下一件褲子的孫上隴把配劍擺上床,這是練家子長年不變的習慣,人在哪兵器就在哪,可是一瞧見申浣浣的肚子,一想到煞氣會傷胎兒,破例的讓它離了身,將它和盔甲等擺在一起。

摟著她的腰……好隕,現在的她早沒有了腰線,他闔上泛著血絲的眼。

「乖寶寶,別鬧你娘了,讓她好好睡才有力氣把你生下來喔。」他靠得那麼近,彼此的心跳交織著。只是這樣……她,竟然有些眼濕。自從成年後,深信男女有別的大哥再也不曾這樣抱著她睡了……

第5章

孫上隴真的是一板一眼的武將,決定的事就是鐵簸的桶誰也扳不動,每天丑時回,卯時出門,臉帶倦色卻堅持非要這麼做不可。如果說有幾個時辰可以偷來睡覺倒也值得,偏偏三天里有兩天總會有小兵來敲門,不是有急函要處理,不然就是有重要的事要他出面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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