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佳人 第7頁

沒辦法,只好去到床邊,寶駒將郎兵的一只長臂往自己的肩上一搭,跟著,一個拖,一個挪,好不容易將那高大的身體拉至床沿。

「等我,我先下去。」天哪,再不快點他的那兒就快爆了!

隱忍著下月復處的滿脹感,他自己先將健康的腿下了地,再將受重傷的那條腿搬離了床榻,忙了老半天,兩只腳總算是點著地了。

「可以了。」他說。

「嗯?」寶駒盯住挪個兩條腿便滿頭大汗的人。

「我說好了就好了,你只要稍微撐著,接下來我知道怎麼做。」披頭散發的他擰起兩條染了墨似的濃眉,看起來模樣嚇人。

聞言,寶駒只得背過身,而後作半蹲狀,讓郎兵將身體半倚著他,而後緩緩地、搖晃地直起身。

兩腿勉強站直,郎兵的臉上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看來他的腿似乎還能走,雖然不是太有力氣,但只要忍著點,等他體力恢復,應該就能恢復原來的樣子。

隨即,他跨出第一步,跟著第二步、第三步,「看吧,我就說……沒事吧!雖然……真的有點痛。」

緩慢地行進之間,他的胸居然開始發痛,他一手按向胸前,咬牙忍耐。

撐著他的寶駒,十分注意自己的腳步,左腳並右腳,右腳並左腳,努力一步步踏穩著。

就在他倆即將走到門口時,寶駒的頭頂卻不知被什麼涼涼的東西滴著。

他抬起臉,瞧見了郎兵長滿胡髭的下巴上,不知何時冒出來,而且還不斷往下滴落的汗水。

哇!好……好多汗!怎麼回事?他該不會……

丙不其然,就在寶駒訝異的當兒,郎兵有如山崩一般,整個人硬邦邦地倒了下來。

「啡!」寶駒首當其沖,他的頸子被郎兵的手臂勾住,一時無法反應,所以只能閉起眼,縮起肩。

就在寶駒閉起跟的那一刻,他感覺到一陣風迎著他的面吹來。

那風,無聲卻急速地鑽過他的頸邊,將郎兵的手臂帶了開去,又鑽過他的腰際,整個卷向即將倒下的郎兵。

幾乎是在怪風吹過來的同時,那原本應該壓在寶駒身上的重量,居然都被化解了。

但……但是這屋里哪來那麼強的風啊?

寶駒怯懦地睜開眼,原本以為會見到什麼怪狀,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他跟著瞪大眸子,瞧著站在他和郎兵身旁的女子,他發覺她的頭發、垂袖及身後的飄帶因為那道已走掉的怪風,而輕輕款擺著呢!

那個風,是……是從外面吹來的嗎?可能是吧!因為他極其敏銳的耳朵可以听見屋外的夜風,正咻咻狂響。

看住女子身後的門,又睇住毫無異狀的她,寶駒想起什麼地轉身看著郎兵。當他瞧見俯臥在地上的郎兵時,心里忍不住又生出了古怪。

人是真的倒下來了啊,可是為什麼連一點聲音都沒有?寶駒忍不住又再度望回女子,認真地盯住她的臉,想從她始終平靜的表情上,看出一點點的端倪。

「唔……」孰料此刻好端端躺在地上的郎兵,竟發出了聲音,他的手先是拳緊,而後又放松。

也許是因為昏倒的關系,所以他沒法控制,又或許是因為姿勢的緣故,壓迫到他已然滿脹的下月復,那可憐的郎兵,就這麼在兩人的注目之下,解手了……

等郎兵再度清醒,已經不知道是多久以後了,因為屋外又已天黑了。

睜開眼,郎兵首先望進的是牆上搖曳的燭光,耳邊聆听著屋外急迫的風聲,他的腦子里是片刻的空白。

發了一會兒怔,他終于好不容易想起他「睡著」之前的事。

「該死的!」霎時,他的手往褲襠一抓,「呼!還好……」還好是干的,要不然一個大男人當著一個娃兒和女人的面前……

這時,房門被人推開,郎兵不由得一陣緊張,但在瞧見那顆探進門的頭顱之後,他莫名地松了口氣。

「要進來就進來,不需要偷偷模模地。」郎兵對著寶駒說。

捧著一只碗,寶駒慢慢吞吞走了進來,來到床榻邊,將碗擱下後,又準備出去。

「等等!」他叫住他,「你們……你們吃了沒?」

寶駒點點頭,于是他又問︰「距離我昏倒,過了多久了?」

「沒多久啡。」

「什麼意思?外面天還是暗的,難道我只昏迷了一下?」見寶駒點頭,他思及某事地又急問︰「那姑娘呢?在哪?」

寶駒兀自走到窗邊,將破舊但尚且可以擋風的窗片往外撐去,比了比外頭。

目光調向屋外,郎兵瞧見了一道白色身影,身影宛若紗般輕盈,在如水的月色中,一會兒左,一會兒右。

「她在做什麼?」因為女子背對著屋子,所以郎兵瞧不真切。

「晾衣服。」

「晾衣服?晾什麼衣服?」濃眉擰緊。

「褲子。」

「你是說,她在晾我的……」頓時,郎兵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難怪本來已經脹到極限的那里,醒來時卻什麼感覺都沒了!「褲子是你月兌的?」

他盯著寶駒,希望他點頭,而他果真點了頭,不過點完頭卻又接著搖頭。

「到底是,還是不是?」郎兵激動地問。

寶駒瞧郎兵的臉色怪異,聰明地一溜煙兒退到了門邊,跟著說︰「我們一起月兌的。」

「一起月兌?」郎兵的嘴角頓時抽搐。

再將視線落向窗外,看住晾衣女子,郎兵的臉悄悄地紅熱了。

「如果我沒記錯,每隔半個月該會有補給的部隊從蘭州來,補給隊伍雖然是官方的,但是為了安全,會有一些平民、商旅跟著他們過來,你要是想離開這里,可以去問問他們,錯過這次,你們就得再等更久。」

爾後一個月里,郎兵不斷提醒女子,但她听了,頂多也只是點頭響應,似乎並沒有離去的意思。

「你有听見我說的嗎?一個女人家帶著小孩在這種地方非常危險,我現在受了傷,根本沒有多余的力氣保護你們。」

「我們可以自己保護自己。」

「對啡!」

午膳時間,女子習慣地為三人盛著粥,桌上的一只大陶碗里,仍是只有蕎麥粥,一旁擺著每餐僅有的配菜──一小碟腌漬過的瓜。

听了桌前兩人的響應,郎兵不僅不解,更是發急。

「為什麼我總認為你們根本搞不清楚狀況?要不是我沒辦法讓你們了解戰爭的可怕……否則……」

「我和寶駒都見識過戰爭的可怕。」女子停下盛粥的動作,睇住郎兵那張修過邊幅,綰起了英雄髻,顯得清朗許多的臉。

「你們……」唉,或許該跟他們說,既然見識過戰爭的可怕,那麼就更該了解和平的珍貴,而既然了解和平的珍貴,就更要清楚在涼州這種地方,那種東西是永遠找不到的!

寶駒一個孩童也就罷了,但他真不曉得,她一個行動自由、思想自由的姑娘為何會這樣堅持,她究竟在堅持什麼?

「也許你會認為我們很可笑,但是若是能在這里找到一點平靜,或者一點希望,那麼再費力氣去翻山越嶺、遠渡重洋,又有何意義?」她說。

「那萬一不能呢?」

「……」經他這麼一問,女子沉默了。

是呀,涼州這種兵荒馬亂的地方,怎麼可能會有她想找的東西?在這里,遠遠就嗅得到戰場上飄來的煙硝和血腥味,那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

只是雖是如此,此刻的她卻……

看住寶駒,又看回郎兵,她聆听到了自己的心音說著︰留下吧!在他們身上,你可以找到人心最後的一點真,也許不是現在,但是試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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