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佳人 第16頁

布終于落了地,幾個人的目光自然都瞥向女尼身後的竹架。這一看,所有的人都默契地爆出一聲驚嘆。

原來竹架上背著的不是女尼的隨身物品,而是一只羽色奇艷的鷹隼。它不僅全身通紅如血,血羽中還嵌著如紫花般嬌艷、如黃金般耀眼的彩羽,頭頂生有插天羽冠,不僅眸光犀利,顧盼之間更有著傲氣。

見到這只鳥,羽衣居然驚愕了。

他來了!他真的跟來了!她以為他此刻應該還在九天山上,但是他卻以這種模樣出現在她面前!

出了什麼事了?還有,他是不是要來帶她回去的?

「羽衣,大郎和他爹要到城外去耶,他們說那種有玩的,我可不可以也跟?」

寶駒從外頭進房,就朝羽衣身上粘去,雖然羽衣這個時候不在店里幫忙,而出現在房里有些奇怪,但他比較在意的還是他問的這個問題。

自從上回和大郎比過一遭之後,大郎就變成與寶駒年齡相近的好朋友。

「羽衣,大郎和他爹等會兒就走了,我可不可以也跟?」寶駒皺著長臉,嘟著一張大嘴,「大郎說這次要去三天,我也好想和他去摘葡萄、采瓜兒,好不好啡?」

「寶駒,讓我靜一靜。」

「大郎和羽衣一樣,對我都很好,現在他都沒有笑我了,還說我這雙腿是老天爺賜來的耶。」

「寶駒……」

「我听他說過,他以前也沒跑這麼快,和我一起玩,他現在跑得比以前更快羅。」

羽衣愀著臉不回答,令寶駒更加郁悶。

「羽衣,我到底可不可以去嘛,只要三天好嗎?羽衣──羽衣──」他搖她。

「寶駒!你到外面去!別吵我,好不?」因為心頭煩躁,所以羽衣凶了寶駒,這讓寶駒驚訝極了。

溫柔的羽衣凶了她了,離開羽衣的懷抱,他站了起來,往後退去幾步。

「寶駒?」她剛剛做了什麼?她凶了他嗎?她看著被嚇著的寶駒。

「我……我不吵你,我到外頭去。」寶駒前過身,失意地踱向房外,才走出房門往門邊一坐,就遇上剛回店里的郎兵。

郎兵披著一身霞光,暮色里的顯得興匆匆地。

「怎麼了?為什麼一個人坐在這里?郎兵一眼就看到坐在地上,正垮著臉的寶駒。

「羽衣生氣了。」

「羽衣生氣了?為什麼?」郎兵意外極了。

「因為我吵她。」

「來吧,起來,我有個東西給她,她一定會很喜歡,看完之後她就不生氣了。」郎兵拉起寶駒,兩個人一起進了房,坐在桌邊的羽衣依然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寶駒說你生氣了?」郎兵在桌邊坐了下來,盯著羽衣。

「你回來了。」她究竟坐在這里想多久了?從女尼住進店里,她就回到房里,這期間,她看著寶駒跑進跑出,一直到剛剛他過來喊她。「寶駒,過來。」

羽衣伸手將喪氣的寶駒攬了過來。「寶駒,我沒有生氣,只是在想一些事情,所以不想有人吵我。」

「啡。」寶駒善解人意地點點頭。

「沒事了吧?」郎兵從前襟里模出一樣東西,「羽衣,我買了一樣東西給你。」

郎兵攤開手掌,掌中一支嵌瓖著朱色,青色珠玉和一排細穗的銀制步搖,在夕陽余暉中映著璀璨的細芒。

他將步搖遞向她,她收了下來,但臉上的表情卻不似他意料中的開心。

「不喜歡嗎?這叫作步搖,一步一搖,搖曳生姿,我們漢族的女子最喜歡把這個簪在頭上了。」

這支步搖雖然有點舊,可是他先向人借錢買的,只要羽衣喜歡,他再辛苦去攢錢還錢,也都無所謂的。

羽衣搖搖頭,「我很喜歡。」

「要不要我幫你簪上?」

羽衣唇邊含笑地點點頭,于是郎兵將步搖輕輕簪進她如雲的發髻里。

替羽衣簪上步搖,郎兵突然想到,「該死的,忘了順便帶一面銅鏡回來,這樣你怎麼看!」

「鏡子?」反應靈敏的寶駒听了,立即將一旁用來梳洗的陶盆端了過來,「鏡子,水作的。」

「水?呵!還是你聰明,瞧我笨的。」郎兵敲了自己一把,「來照看看。」

陶盆擱在凳上,里頭的水漾著淺淺的漣漪,等漣漪靜下來,上頭映出了三張大小、顏色不一的臉蛋。

寶駒臉長,加上咧著嘴巴笑,幾乎就要佔去盆面的一半。

郎兵臉雖不大,但因為從軍、工作,所以膚色曬得極深,與同樣暗色的陶盆一疊,見到的剩下那雙滿懷深情的眸子,和一張開懷笑著的嘴。

而羽衣原就臉似巴掌,細膚賽雪,再加上一根銀步搖在檀發上映著光輝,所以三個人之中,她自是最亮眼。

「好美。」郎兵不禁贊嘆。

「是步搖美。」

東西再美,都比不上她美,她在他心中,是無與倫比的。「羽衣,你知道嗎?完全是因為你,才有今天的我,你挽回我的生命,也讓我有了新的生活,甚至……連我這條廢腿都有了痊愈的機會。」

羽衣靜靜看著水中的郎兵。

「今天我順著去找了個大夫,那大夫對外傷很拿手,我讓他看了我的腿,沒想到他竟然說我的腿筋骨早就已經好得差不多,再過些日子,說不定連跛都不跛了,而這全都是你的功勞。」

聞言,羽衣笑了,但同時間,郎兵卻也注意到她的笑的笑里居然帶著愁意。怎麼了嗎?

「羽衣,你是不是心里有事?如果有,那就說出來讓我們知道。」郎兵敏感地問道。

一直以來,他們都是三個人,有什麼苦一起吃,有什麼甜也一起分享,但是……

羽衣抬臉看向郎兵,滿懷郁悶的細細低喃︰「倘若有一天,我不能再與你們一起了,怎麼辦?」

如果有一天,她不能再跟他們兩個一起了,怎麼辦?也許她曾想過這個問題,但三人互相扶持的溫馨,卻讓她每每將這個問題丟回了腦後,不去想它。

一句話,卻困擾著三個人,雖然之後的日子依舊過著,但羽衣仍無法從那個窠臼里跳出來──一個僅有她懂得,還有「他」懂得的窠臼。

經過數日,今天羽衣終于有勇氣到女尼暫居的廂房前。

羽衣還未喊門,廂房的門竟就開啟了一道縫,由縫隙往里面看,屋子里似乎沒人。

「天淨師父?」羽衣徑自推門進入,里頭真空無一人,連擺在床邊的竹架子上也是空的。出去了嗎?

隱約地,羽衣松了一口氣,突然,她感覺身後吹來了一道風,于是她立即轉過身,一道從門鑽進來的黑影就這麼撲向她。

「啊!」被黑影嚇著的羽衣差點往後跌去,若不是她扶住桌子,要不然肯定摔慘了。

「是羽衣嗎」這時。門口來了人,原來是女尼天淨。她對關屋內的人影緩緩走去。

「是我。」羽衣回過神,趕忙向前想挽著天淨。

「沒關系,我自己來。」天淨婉拒協助,自行走到桌邊,而後落坐。「你被它嚇著了嗎?我的眼楮不方便,剛剛是它帶我到外頭去的。」

它?是指黑影嗎?回望著床邊的木架,她看見了不知何時已回到架上的朱紫鷹隼。剛剛飛過她肩頭的,是它嗎?但是它拍翅的力道為什麼這麼軟弱?

羽衣怔怔地看著它,而它亦與她對望,頻頻由喉間叫出低而尖銳的嗚聲,一啼一休,一伏一揚,聲調就像人在說話一樣。

只是此刻它與她,竟是無法勾通!

「為什麼……」恍神間,羽衣愕然地喃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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