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頤推了推她。「澄雨?」
「嗯。」
「他在看你。」
「嗯。」
家頤受不了了,偷捏了她的手臂一把,痛覺刺激下,澄雨終于回過神來。「為什麼捏我?」
「他在看你。」
「他?誰?」
家頤伸出食指,澄雨順著看過去,好友指的方向就是新來的醫師,等等,他叫……叫……嚴降昊。
他溫和的笑著,不顧一切的目光盯著她看,而他毫不收斂的眼神也引起眾人的側目。
「澄雨,你認識他啊?」
「我?不認識。」要是說出機場那段小插曲,她不被家頤和文文來個嚴刑大逼供才怪。
「那他為什麼盯著你看?」
澄雨口是心非地回答︰「我、我、我怎麼知道!」
語畢,她低下頭,不一會,听見拍試麥克風的聲音從擴音器傳出。
「不好意思,耽誤大家下班的時間。」
澄雨偷偷抬起頭,他在說話了。
他笑容還是那麼溫和。
「先自我介紹,我的中文名字是嚴降昊,資歷是紐約市立醫院主治醫師,因為一路跳級讀書,所以今年只有二十五歲。」說到這里,底下又是一陣嘩然。太年輕了,就台灣的學制,二十五歲還在醫學院呢!「專長是腦外科手術,不過除此之外,並沒有其它優點,長年在醫院度過,使得我的人生經驗十分缺乏,如果以後有什麼失禮的地方,還請各位多多體諒。」
年輕、好看、謙虛,讓他贏得如雷掌聲,就連家頤也忘了半個小時前她還那麼憤怒。
澄雨還在想他是不是忘了她,卻看到嚴降昊離開會議室之前回頭對著自己笑了一下。
***************
時序入秋,嚴降昊對聖瑪麗醫院的一切流程已了然于心。
早上看診,下午教學,晚上是私人時間,不輪班,不執刀——這是他跟院長的私下協定。他要作息時間完全與方澄雨相同,才能制造一次又一次的偶然,循序漸進的拉近兩人的距離。
他常常與她在長廊上相遇,她臉上總是漾著一抹生澀的笑顏。
如果她不姓方,他會覺得她很可愛;可惜她姓方,于是她所有的一切都成了可惡……
正想得入神,旁邊一個甜甜的聲音突然喚他︰「嚴醫師?」
他轉頭,是他的巡房跟診護士,叫鄭少,長得有點像某個在互助片女明星,就連身材也有三級片女星的資格,在她刻意修窄的護士服下,壯闊的波瀾幾乎呼之欲出。
這些日子以來,鄭少很明顯的在勾引他。
她的身材無庸置疑是男人最愛的那種,至于技巧方面,他相信憑她的美艷及主動,應該也累積了不少的經驗。跟這種女人上床會是一件愉快的事,可惜他必須維持形象以利計劃進行,所以對于鄭少的故意在他面前挺胸翹臀的邀請,他也只好故做不懂。
嚴降昊望著鄭少微微一笑,算是對她剛才的叫喚做出回應。
她妖嬈的扭了扭身子。「嚴醫師今晚有空嗎?」
「唔,有什麼事嗎?」
「我前一陣子去報名烹飪班,學了幾樣菜,下星期要驗收前想找人試試有沒有需要改進的地方。」無人的走廊上,鄭少故意挺了挺D罩杯的胸部。「如果可以的話,不知道能不能請嚴醫師來家里幫我嘗嘗味道。」
嘗菜?她是希望他嘗她吧?
真是個尤物呢!可惜她的口風不緊,萬一他真的跟她上床,只怕沒幾天連聖瑪麗醫院的工友都會知道有這回事。
「我晚上有份報告要看。」嚴降昊笑笑,將病歷放在護理站的櫃台後,假意拿起電話。「這樣好了,我幫你問問陳主任有沒有空?」
陳主任是泌尿科的老大,有禿頭及一個不容忽視的啤酒肚,未婚,衛生習慣是出了名的糟糕。
「不用了,不用了,」鄭少撲上來按住電話。「我突然想起來晚上還有別的事。」
「是嗎?」
鄭少尷尬一笑。「是啊,剛剛才想起來的。」
「那就算了。」他還是維持著好風度的笑。「下班了,明天見。」
似乎是巴不得有這句話,鄭少飛也似的跑出護理站。
嚴降昊笑笑,將病歷中需要注意的事交代了護理站人員,又跟她們閑聊了一會才轉身離開。
可能是時間耽擱的原因,他看到換好便服正要回家的方澄雨。
她穿著一件稻禾色的窄腰絨襯衫,咖啡色長褲,同色短靴,一身秋色,原本跟同事有說有笑,一旦看到異性,笑容立即變得生澀靦腆,典型的尼姑學校癥候群。
直接約她?
不,她不像那種一約就點頭的人。
那麼,找個藉口吧。
嚴降昊再度揚起那抹久經練習的溫柔笑臉。「下班啦?」
「嗯。」
「對了,我想請問一下這附近哪里有較大的唱片行。」他知道她最大的嗜好是听音樂,類別不限,曲風也沒有特定的走向,喜歡的樂團是英國的Suede及日本的X-JAPAN。
丙不其然,方澄雨眼楮一亮!「嚴醫師也喜歡听音樂嗎?」
「從讀書開始唯一的嗜好。」他注視著方澄雨的表情變化。「來台灣後,因為路不熟,好久沒買新唱片了,今天中午的時候听了一下廣播,發現很多歌都不錯,原本想直接問鄭少哪里有唱片行,可是她好象有事,走得很急。」
方澄雨一臉恍然大悟。「難怪,剛才在轉角時踫見,看到她用跑的離開。」
「所以,」他瀟灑一笑,「能不能請你畫張簡圖給我。」附近的路很復雜,根本不是一張簡圖可以標示出來的。
「嗯。」她略感為難的蹙了一下眉心。「我帶你去好了。」
嚴降昊微微一笑——他是以退為進,但沒想到她這麼快就掉進陷阱。
「不會耽誤你嗎?」體貼別人是一個好醫師應有的行為。
「不會的。」她沖著他一笑,「等我一下,我先打個電話。」
他看到她走向櫃台,撥了號碼,低聲說明要晚點回家,對方大概也是在交代些什麼,只見她拼命的點頭。
看樣子,家人很關心她呢。
這也是當然的,她是被護長大的溫室小花,禁不起風吹雨打、朝露濃寒,他當然不會做那陣打亂生活的風雨,那太明顯,他要她只能自己舌忝傷,不許她被別人同情。
讓她自然凋零……面對無人的長廊,他露出一抹殘酷的笑容。
***************
秋日的街道顯得十分颯爽。
日漸西沉,天邊紅雲翻滾滾,行道樹已由夏季的鮮綠轉為褐黃,紅磚道上滿是風干落葉,景致十分宜人。
嚴降昊與方澄雨走在人行道上,相較于另一側的車水馬龍,兩人顯然悠閑多了。
大小路上車子好幾個彎後,他終于看到一家連鎖唱片行的招牌,距離大概在一百分尺之外。
「就是那了。」她看起來十分快樂。「嚴醫師喜歡听哪種音樂?」
「很多。」他故意投其所好,「像是Suede那種實驗性強的音樂,或是在J-POCK中承先啟後的X-JAPAN都很喜歡。雖然後者已經解散,自殺的吉他手也不可能再復生,但是好音樂是歷久彌新的。就像貓王、約翰藍儂,過世那麼多年,但卻從來沒有被人們遺忘過,所以我想就算經過二、三十年,一定也還有听X-JAPAN的人。」
方澄雨笑了,高興的模樣一如每個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一樣。「我也是這麼想的。」
魚兒……上鉤了。
比億想的要簡單多了。
于是,他們繼續聊著音樂,從中文說到西洋,再從西洋繞到東洋,當然也包括了許多演奏及歌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