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踏進林家大門,剛沾上沙發,她便率先聲討昔日好友。
「我只是……」
必語眉張口欲辯,盛怒的關劍塵已堵住了她的話頭,「你只是吃定了林子恩,他生下來就是要替你照顧狗,沒照顧好就該以死謝罪,只賠上一個妻子,算是你念舊情!哈比最重要了!琬瑩沒有舍命保護哈比,本來就該死,你才說兩句話讓她傷心,這是多麼顧念姐妹情的作法!」
「我沒有……」關語眉委屈地小聲道。
「你就是這樣做,還什麼有沒有?」想起何琬瑩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關劍塵決心要給小妹一個刻骨銘心的教訓,「琬瑩很喜歡當街被搶劫嗎?如果今天被搶的是你,你會知道誰是搶匪嗎?你到底有沒有長大腦?」
「可是她說……」
必語眉不服氣地嚷了半句,又被大哥瞪得低下頭去,心中嘀咕著,是何琬瑩自己說知道墨鏡男子的身份呀!
必劍塵氣得全身發抖,白痴也該有個限度吧!
「那是氣話!任何人在那種情況下都會說氣話!哈比長相丑、規矩壞,誰養到誰倒霉,只有你把它當作寶。琬瑩替你照顧狗,你沒有說過一聲謝,她受傷躺在床上,你也沒有提過一句慰問,你只會一直追問她也不知道的事,把所有的責任怪在她身上,她活該要受你的氣嗎?你以為你是誰?」
「劍塵,不要說了!」薛綾甄哄著女兒,頭也不抬地說,「再說不去,只怕她連你這個大哥也不認了!她拋夫棄子來台灣,卻無論如何都要把狗帶在身邊,連老公、孩子都可以不要了,子恩算什麼?琬瑩算什麼?你和我又算什麼!」
薛綾甄辭鋒犀利,一鞭一條痕,一摑一掌血,關劍塵說了半天,關語眉只覺得委屈不服氣,可是她一開口,關語眉終于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蠢事——
她把自己最親近的人全都得罪光了!
「大哥……」
必劍塵理也不理她,和妻子一起哄女兒睡覺。
「綾甄……」
薛綾甄更沒有出聲的理由,根本當她不存在。
必永葳天生有異能,大人吵翻了天,她還是照樣睡得香香甜甜的,反正天塌下來自有高個兒的人頂,而她的身高還得側著量。
必語眉本能地尋求最後的庇護——林子恩。從小到大,不管她闖了什麼禍,子恩都會站在她這邊,子恩對她最好了,一定不會怪罪她。
「子恩……」
這回連林子恩也不睬她,他深陷在沙發里,臉埋在掌中,好像身邊的嘈嚷和他完全不相關,失去了琬瑩,他的世界只剩下孤寂寥落和哀傷。
她沒見過這樣的子恩!
必語眉震驚得說不出話來,她決定跟沙奇在一起的時候,子恩還可以君子地給她祝福,可是現在,他卻像失去了全世界,整個人毫無生氣。
「子恩……」
她來到他面前又叫了聲,赫然發現眼前濃眉緊鎖、為情所苦的男子好陌生,那不是她的子恩!
林子恩總算有了反應,一臉傷透心的冷然,「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他現在沒有心情理會別人,他只想要一個安靜的空間,全心全意回憶他曾擁有的、哀悼他所失去的……
幸福不是永遠在,但人總是擁有時不知感激,失去後才懂珍惜,卻已太遲……真是天大的諷刺。
林子恩悔不當初,他不該瞞著琬瑩……
懊怎麼說呢?他不是有意欺瞞,只是覺得這事不重要。
他和琬瑩的緣分確實來自她和語眉相似的容貌,但不同于旁人的推測,他不曾把琬瑩當成語眉的替身。
他吻過語眉,但都是兄長式、親愛、保持的吻,全然不似他吻琬瑩時,那種急欲佔有她的熱切;他從未想過要語眉在他身下宛轉承歡,對琬瑩卻是難以自制的渴想,只想一次又一次在她身上宣示主權。
當男人愛上女人的時候,絕對做不來溫柔敦厚的謙謙君子。
語眉的單純和熱情是他永遠不可能擁有的特質,加上自幼青梅竹馬的情誼,讓他誤以為這就是愛了!
直到他痴戀上燈火闌珊處的溫柔女子,他才知道也許他對語眉的感情並不是如他認定的男女之愛,他從不曾強迫過語眉什麼事,卻從一開始就強迫琬瑩接受他、愛他,不容許她存有任何反抗的想法。
琬瑩的柔順讓他樂得渾然忘其所以,于是他忽略了她的感受,忘了她也想了解他,不只是了解他的現在。
語眉讓她在最不堪的情境下了解部分的事實,語眉錯在口無遮攔,但真正的始作俑者還是他自己。
「子恩……」關語眉伸手拉他。
林子恩撥開她的手,霍然起身回房,一道門隔絕了所有的關心。
必語眉哭了出來。
「綾甄,現在怎麼辦?」
第十章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死生相許。
展冷翡捧著圓托盤走向凝坐窗前的何琬瑩,她再這麼不食人間煙火下去,令的天使真會向天堂報到。
「這些都是令冒雨去京兆尹買回來的點心,咸甜都有,你好歹償個味道,別辜負他的一片心意。」
何琬瑩的視線從蒼茫的天際調回來,看到她一臉了然的溫柔,眼眶中又隱隱浮現些許淚光。
「冷翡姐,電話打通了嗎?」
展冷翡放下圓托盤,她這個不吃,那個也不吃,分明是作踐自己嘛!
「沒有。不管是透過國際電話、行動電話、傳真、電子郵件,得到的答案全都一樣——查無‘冠羽畫眉’這個組織。」
何琬瑩急了,迭聲嚷著,「怎麼可能沒有?我在那里待了十幾年!局長為什麼否認組織的存在?」
展冷翡坐下來,輕柔地安慰她,「或許組織已不再需要你,局長也不希望你回去,干脆來個避不見面。」
何琬瑩傷心的搖頭,「我沒有忘記老本行,他們為什麼不讓我回去?如果組織也拒我于千里之外,那我就無家可歸了。」
展冷翡定定地望進她瞳眸深處,「你當真想回去,還是只想逃得遠遠的,讓林子恩永遠找不到你?」
一語中的,何琬瑩低頭不答,只要逃回「冠羽畫眉」,子恩就永遠都找不到她,她絕不讓他有再次傷害自己的機會。
展冷翡娓娓勸道︰「逃避不是辦法,原諒他吧!」
何琬瑩哭了起來,「他才不希罕,從頭到尾只有我在傷心,他才不在乎,他愛的人一直都是關小姐!」
「琬瑩,那你就大錯特錯了。」
兩人同時回頭,薛綾甄含笑而立,說話的人正是她。
展令訕訕道︰「姐姐,關太太說想見琬瑩,我自作主張讓她進來。」
姐姐一連勸了好幾天,成效不彰,換關太太來接棒也許比較有效,他心忖。
展冷翡起身,「你們慢慢聊吧!我們先出去。」
展令邊走邊回首顧盼,小小舉動,流露出發自內心的關懷。
薛綾甄未及開口,何琬瑩已經先搶口,「他叫你來的?」
她先搖搖頭,又點點頭,「也對,也不對。」
何琬瑩疑惑地皺眉,關太太到底來做什麼?打禪機嗎?
薛綾甄握住她冰冷的小手,細說從頭,「你知道嗎?語眉的媽媽于敏和你母親于毓是堂姐妹,換句話說,語眉是你在這世上惟一的血親。」
她嘆口氣,心里頗為縴柔婉順的何琬瑩抱屈,有關大小姐這種月兌線姐妹,哪還需要敵人?
何琬瑩黯然神傷,知道比不知道還糟,澀然說︰「幸虧我長得像關小姐,否則他也不會收容我了。」
薛綾甄也坦承不諱,「誠然,子恩當初帶你回家,是因為你長得像語眉,但他娶你為妻,是因為你是獨一無二的何琬瑩,而不是把你當成語眉的替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