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面君心 第4頁

「大人,她現在並不適合遠行。況且,以她現在的狀況,恐怕也難問出個什麼來。要不,等她的狀況好些,大人再親自問吧。」言喜或許膽小了點,或許冒失了點,但拖延之計他不是不懂。尤其大人正在鬧脾氣,現下說什麼都沒用。

「失憶嗎?」如果失憶,那可就難辦了。

「不……不知道呢。大人自己看看吧。或者再請大夫。方才她還直嚷著頭痛,看看要不要下點麻藥。」

「這事再說吧。先下去,找個丫環伺候著。」

第三章

司徒青來到洪若寧門前,遲疑了會兒才徐徐推開門。他是來和她談她的去留問題,但他卻矛盾的希望她是睡著的。起碼無需面對他這張冰冷的面具,或者是面具後令人作嘔的鬼臉。這兩者都叫人難以承受。尤其他還嚇了她,是不?

「是誰?」洪若寧半躺在床上看書,頭還是疼得厲害,鼻水還是不停的流,仿佛怎樣也損不盡似的。

司徒青輕合上房門。房里並無佣僕。

「我是……」

「等等。」洪若寧拿起手巾,不雅的擤著鼻涕。「可以了。說吧。」

「這里是……」

「這是提督府,而你是這里的主人,水師提督,也是那不巧把我嚇昏的人。我說的對嗎?」雖然,帶著濃濃的鼻音,但病中仍改變不了她的慧黠和倫牙利齒。光憑他臉上的面具,她便可以輕易推想——他就是湖邊的那個男人。

都對。但為什麼她不像言喜所說的無助、弱不禁風?

「說吧,你為何而來?」

司徒青就站在床前。這女人竟……反客為主。

「什麼名字?」

「洪若寧。你呢?」他要她的名字,那她也要他的。這很公平。

「你……」他寧可她未醒,起碼不會這麼不知輕重、咄咄逼人。怎樣的環境能產生這樣的女孩?

「嘖,」洪若寧皺了皺鼻子。「這麼小氣呀。問個名字都不行。」

算了,不跟她一般見識。

「司徒青。」司徒青的臉沉了下去,對她的態度極不滿意。

「你以為說了就不小氣嗎?要說就心甘情願點,別說了還不甘不願的,臉拉得老長。」洪若寧無聊的玩著發絲,不將司徒青看在眼里,也絲毫不覺得站著的司徒青讓她感到壓迫。

好刁的嘴,諷刺的話說的可溜。

司徒青走近一步,想撕爛她的嘴。

「你想做什麼?嚇唬誰呀?告訴你,我洪若寧長這麼大從不知什麼叫害怕。」她嘴里雖這麼說,但卻不由自主地往內挪了幾寸。

「你不該這麼說。」司徒青站在床沿,陰影將她籠罩。她不該觸及他的痛處,戳開他改變不了的事實。這傷不會愈合、不會結疤,但不表示能任人刨剜。

「我又沒說錯。我說的是事實。」雖然,她的確看不見他的臉究竟拉了多長。但他的確給人這種感覺。

「還嘴硬。」大手一伸,司徒青掐住她的脖子。

哇,他來真的。不只是嚇嚇她。

「如果是別人我會留情,因為他們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不知道我貌似惡鬼。但是,你不同。你知道我是什麼樣子,被我嚇昏過,還曾用這只手模過它。」司徒青擒住曾模過他的那只手。氣憤之下,他也顧不得手用了多少力道。況且,他是真想扭斷她的手、想挖出她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

「所以你不準……不準再諷刺我。」手下的勁力越來越大,勒得洪若寧喘不過氣來。

「咳咳,你……你放……放手呀。我……我喘不……不過氣,快……快放手我要沒……沒氣了。」精致的小臉漲得好紅,漸漸的由紅轉紫。

「我說的你听懂了嗎?听懂嗎?」

「懂……懂……我懂。」洪若寧點頭。再不點頭,處于瘋狂狀態中的他非扭下她的頭不可。

「懂?」司徒青懷疑地看了她一眼才徐徐放手。

「咳咳,其實你用不著那麼敏感。我根本……」

心情平復後,司徒青雙手環胸,看看她還要如何狡辯。

「我根本……」洪若寧覷了他一眼,怕死地不敢暢所欲言。

「說下去。」司徒青不大不小的聲量,卻有絕對的不可抗拒性。

她也想說下去呀。但歷經方才那陣仗,任何正常人都不敢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現在,腳踩的是他的地盤,拳頭又比他小得多。識時務者為俊杰,她那摳門的老不死將她養大,可要不少米糧。讓老頭知道自個兒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他不頓足捶胸才怪。

「說我是會說,但你得離我遠些,也不能再對我動粗,置我于死。」其實,她得鼓足勇氣才敢和他談條件。到嘴的話她是不吐不快,但總不能為了貪快賠了小命。

「你說。」若不是激賞她的膽識和翻黑為白的不爛之舌,他不會任她造次。他並非專制的不容下人、手下表達意見。但她初來乍到,地位未定,可說是比下人更為不如。

「不動粗?」洪若寧上下打量他,不知應否相信。

「沒錯。」

「那你坐那張離我最遠的椅子,你靠得太近我不舒服。」她的要求簡直是鄙視他的人格。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說過的話我一定辦到。」

「別多想。站久了,腿酸。」洪若寧陪笑。「渴了,桌上有茶,別客氣。」

不和她一般見識,司徒青乖乖地坐到她指定的椅上。

「行了吧?你的解釋最好能讓我滿意。」透過面具,洪厲的目光透出,讓洪若寧渾身戰栗。

洪若寧吸了口氣。她一向不怕生,但卻懼于他散出的氣勢。仿佛,她非遵循不可。

「你在乎你的臉吧?」

司徒青不答話。在乎?如果不在乎,他何需帶著這張森冷的面具,何需砸了一面又一面的鏡子?沒有人會無視于禁錮自己的牢籠。即使他真能忘懷,別人驚懼的神情也會一再提醒他的丑惡。

「為什麼不說話?不說就當你在乎。」洪若寧動腦的同時,渾身罩著智慧的光華,將原本俏麗的小臉妝點得更為動人。

司徒青悄悄別過臉。她的美讓他難以自處,更加自鄙。

「天底下大概沒人不在乎自己的容貌。否則,也就沒有賣鏡人,姑娘家也無需添購胭脂水粉。對吧?在乎固然好,但你會不會太過在意了點,甚至懷疑別人無心的話意有所指?一如方才。其實我並無惡意。就算不看臉,誰不知道你快氣翻了?要這麼在意,我不早被我那老不死氣死了。」

洪若寧嘆了口氣。畢竟,血濃于水,十七年的相處騙不了人。說來說去,還是又想起老頭。天知道,他愛錢勝于愛她;但她還是對他割舍不下。說不定那老摳門正為劉家追討聘金的事煩到難以入睡。

「我家那老不死的老是說︰‘丫頭,別人怎麼看我們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怎麼看自己。’雖然,我當時很氣啦。怎麼可以隨口說了幾句,就弄些剩菜剩飯給我吃?真是,人生得意需盡歡。現在不享受,難道到棺材里還能享受?整年到頭吃那些豬食,吃得我都快反胃了。」

其實,洪若寧所謂的「剩菜剩飯」全是洪老頭自達官貴人宴客會場帶回來的菜肴,並非真的那麼糟。但這話听在司徒青耳中可不是這麼回事。

窮人家的女兒嗎?雖然,這不知愁為何物的女孩,不像活在低下階層。但他那顆心卻不由自主的揪在一起。該死!海盜、倭人騷擾沿海,不幸之人大有人在,他犯不著為這不相干的女人心痛。

「呀,對不起,又扯遠了。」洪若寧覷著司徒青。他沒有反應,讓她十分泄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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