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高興?這我怎麼不知道?」
她當然不知道。司徒青舍得對旁人動怒,卻舍不得多罵她兩句。
「您就別為難我言喜了。您沒瞧見上次您這麼說,大人听了臉都黑了。大人不和您抱怨,但把怒氣全發泄在我們身上。」
「連你也看得透那層面具?」不知為什麼,她總能輕易感覺他的喜怒。但,以前言喜沒這本事呀。
「算了,我知道大人專寵您。但我這只是打個比方,不是真能看透。您若是也受過大人的氣,也會像我一樣猜想。」言喜動手加了點糧草。
受氣?她怎沒受過氣。司徒青的脾氣可拗了,若不知他比自己大十二歲,她準以為他是屬牛的。固執得和蠻牛沒兩樣。要他別老是圈著她,好說歹說,他就是不放手。不過,閨房之事她也不好對他人言明。
「言喜,你還沒回答我呢。你家大人在忙些什麼?」
「怎麼還不改口,我不是說了‘你家大人’這幾個字就別再用了?改口,我才說。」
「我也不想呀。這四字叫起來太累。你說我叫什麼好?」
「叫大人的名吧。您和大人都走到這田地,叫大人的單名,大人一定喜歡。」
「不要。太肉麻了,我叫不出口。我就叫全名吧。別想得寸進尺,這是底限,再多沒有。」
「好吧。吶,大人忙著海戰的事呢。您沒見大人這幾天睡得少,身體也不長肉了。」
「不長肉也沒什麼不好。他的身體已經夠壯碩,天天長肉,再過十二年豈不要肥一圈。到時腦滿腸肥的樣子,看了就煩心。」
「海戰的事可不簡單。一出了錯,不知多少黎民百姓要遭殃。」
「他又要出海?」她還記得,他那張臉就是出海時給炸傷的。
「不,大人不出戰,這一次大人負責謀劃。」
「喔。」洪若寧隨口應了一聲。戰爭的事,她沒什麼興趣。反正,打起來了她也幫不上忙。
「嘿,我跟你打听一個消息。」
又問?言喜戒備起來。
「怕什麼?反正,問司徒青也是一樣。我問他一定會回答。只不過我不想打擾他,所以跑來問你。」洪若寧瞟了他一眼。看他那一副戒備、怕事的模樣不由得一聲輕哼。
「算了我自己問他去。到時候他因為被打擾而生氣,我就說是你要我來煩他。早晚我會知道答案。」
「您問。」
言喜不是糊涂人。若大人真要讓她知道什麼事,說不定不想透過別人也說不定。不過,她的問題倒是可以先听一听。一來,可以知道她在想什麼、在意什麼。二來,听了不一定要回答。就算真要回答,說不說實話也全在他。如果她對大人別有用心,倒可趁機防備。
「我的問題還是那句話。你說的‘生得好’究竟是什麼意思?」
不知這句話是他信口胡謅的或是真有其事?只是,做奴僕的那些日子,她到處和其他佣人打好關系,為的無非是那三個字。若不是言喜急欲隱瞞的樣子,她倒真會以為他只是隨便說說、瘋言亂語。
「這……」
這事要他怎麼說。若要說,他顧忌于司徒青。左之賢說龍年女娃改運的事讓大人勃然大怒。他也怕洪若寧不甘被利用,悄悄離府。但若是要問,勢必把自己多嘴多舌的事說出。問了不好,不問又怕闖禍。唉,當真是禍從口出。
「不說,我問司徒青也是一樣。」其實,她也對他做過試探。但司徒青全然不知言喜是什麼意思,哪里能給她答案?
「您別再問了。我說什麼也不會說。您知道了不會有好處,不知道也無妨。」
「你還是不說?」
「饒了我吧。」言喜匆匆收拾用具,轉身就走。
「喂,言喜、言喜……」
「算了。」言喜腳長,洪若寧不一定追得上他。加上他口風又緊,即使追上了,他不說,她還是拿他沒轍。
言喜走後,一陣枝葉晃動。
矮樹叢里竟然藏了個人!
「要知道答案何不上司徒青房里找?」一陣脆脆的女聲傳來,如果不是話語中過于明顯的冷淡,那聲音當真好听。
「是誰?」
翠綠羅衫的女孩走來,年紀不過十五、六歲,但那老成的模樣卻和外貌不相符。女孩長得美則美矣,卻略遜洪若寧一分,渾身帶著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氣。
「是我。」
「你知道我找啥?」
「不找那兒,區區提督府還有什麼東西好找?」想也不想,女孩答道,神色甚是狂傲,根本不把司徒青放在眼里。
「書房我找過了。」司徒青的書房她不知找過幾次,卻什麼也不見。
雖然那女孩來得古怪,但是既然進得了提督府,又不把司徒青放在眼下,這人定不好惹。洪若寧瞥了一眼女孩身著的華貴羅裙,印證她的推測。
「我說的不是那間書房。」
「不是那間?」府里還有別間書房嗎?她怎麼不知道,也沒听人提過?
女孩輕視地瞥了她一眼。
「你不知道提督府的秘密書房?」
秘密書房?想不到這提督府還這麼多秘密。
「姑娘怎麼稱呼?」雖然女孩的態度一直是冷冰冰的,但是為了能多套問出一些,洪若寧也不氣惱。
「憑你也配問我的名字?算了,我知道你的名字,而你不知道我的,對你並不公平。」女孩淡淡說了,仿佛施恩一般。「吶,我的叫海天藍,其他的你就不用知道了。女孩子不用多問。太好奇是有害的。洪若寧記著我的話。」
海天藍。多怪的名字。
「海姑娘……」洪若寧還要多問什麼,卻被硬生生打斷。
「秘密書房就在蘭字二號房。」
蘭字二號房!那地方明明荒僻得很,會是秘密書房?
「蘭字二號房……」怎麼會?
「要答案自己找去。其他的,我無可奉告。」
「喂……海姑……」洪若寧還要問個明白,海天藍卻一個旋身,住屋內飛去。
不會吧,又是個武功高強的人。司徒青以掌風關門,海天藍方才那個漂亮的旋身也屬利落。洪若寧雖是個不僅半點武術的門外漢,卻覺得這年紀輕輕的姑娘確實不簡單。
第九章
黑鴉鴉的回廊上,一簇淡淡的火光緩緩移動。燭火映照著洪若寧嬌怯怯地身影。「嬌怯怯」這三個字本來不適合她,但她怕別人看見,緊張之情,溢于言表。
「真冷。」洪若寧搓搓雙手。
罷從司徒青房里溜出來的她並未著披風。剛從暖和的被窩里出來,自然覺得冷。
好不容易司徒青睡去,她才偷偷模模地出來。她要找的答案既然放在所謂的「秘密書房」。司徒青沒告訴她,自然是不想她知道。既然這樣,她還是背著他找答案妥當。
「蘭字五號房……」蘭字房她根本不曾來過,燭火貼近門邊木制的門牌。「蘭字二號房……」洪若寧往五號房又走了幾步,到達二號房。
「是了。」
洪若寧推了推房門,料想門上應該會上鎖。果真如她所料,房門是落了鎖,但那鎖卻已被人打開,只是勾在門上。
喀的一聲,洪若寧拿下鎖,進了房門,將鎖隨手放在門邊的桌上,沒注意一路尾隨她而來的人。
這間蘭字二號房雖是「秘密書房」但其實不大,燭光雖然不亮,但足以照亮滿室。目光所至之處,無不是滿滿堆了些不知名的書冊、雜物。這「秘密書房」儼然就像一閑雜物間。除了一張擱著筆墨、硯台的桌子外,絲毫沒有一點書房的模樣。
「就是這了。」
洪若寧輕撫桌上,確定沒有揚起半點灰塵。這張書桌有人使用。她又看了看硯台的墨池。墨池里的墨液未干,還留下一半。看來這間房子有人使用,而且,就在兩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