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愛夫君 第11頁

「緒飛真有說要來?」

「有……有有上翠兒點頭如搗蒜,一張麻臉險些和粗頸分家。「爺說今晚他會到‘來鶴樓’來。」「我知道了。」其後言詞不一。看來緒飛是真的不會來了。

「夫人,翠兒拿這給您換上。」翠兒抄起皮裘往慕容羽嬌小的身軀一罩,阻隔了驟降的氣溫。再過幾天就要飄雪,她真怕夫人瘦弱的身子擋不住寒冬的侵襲。

「謝謝。」慕容羽挑散了一頭盤好的青絲,往內房踱去。

「夫人,您盤著頭挺好看的。」

「嗯。」慕容羽嗯了一聲,算是回應翠兒。

好看,她同意。但給誰看呢?

「翠兒,我歇會兒。記得把那紅字卸下,大紅的罄字大刺眼。」慕容羽半閉著眼倒臥在床上。輕嘆一聲,掛懷的永遠是那個人。

???

風雲閣

離緒飛坐在桌前揮毫,天福隨侍在側。

「天福。」離緒飛懶懶地開口,拿起紙詳看。

「爺。」天福機靈地應了一聲。向來只有他打擾爺的份,爺從不輕易分心。「要將筆墨撤下嗎?」雖然今日短了點,但只要爺高興,縮減揮毫的時間,也未嘗不可。

「先不撤,你過來。」

向來,離緒飛不許旁人靠他過近,十年前的事終究在他心里留下陰影。

「是。」天福早看出離緒飛今天有點古怪。不,正確的說,這種樣子已經持續了半個月,且情況持續惡化。

「你看這幾個字是不是寫得不好?」離緒飛將一疊紙遞給天福。

離家的奴僕有些稍具文采,天福就是其中之一。

不好,何只是不好。滿紙的字不是松軟無力,就是有骨無血,少了離緒飛特有的神采。

「確實是不太好。」既然主子也這麼認為,天福也不需要刻意討好,況且離府根本不興拍馬屁這一套。

「你等會。」離緒飛重拾毛筆,鎮心攝神又寫了個字,遞給天福。

「還是不好。」不等離緒飛問,天福照實講了。

「為什麼?」離緒飛自己也不滿意,總覺得少了什麼。他想听听天福的意見。

「少了爺的氣韻。這字再好也是別人的字,不是爺的。」

「什麼樣的氣韻?」

「爺昔日的神采飛揚。」

「這樣?」離緒飛又寫了個「樺」字。

神采飛揚?什麼事能比得上盡報父仇家恨更令人酣暢。

「爺現下寫的是恨意,不是神采飛揚。」天福不是瞎子,主子和夫人的事他全看在眼里。

「這個呢?」離緒飛在紙上寫下自己的名字。

「沒了自我。」

「是嗎?」離緒飛沒有反駁。左看右看,他也覺得自己的字病懨懨地,了無生氣。

「爺不妨試試一個字。」

「哪個?」離緒飛挑眉。頭一次听下人的意見,讓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跑。

「小的不敢說,怕觸怒您。」

「我要你說,只要你說得出,我就一定寫下。」

「我說,但爺不可動怒。」

「說。」離緒飛不耐煩了。

「奴才請爺試試夫人的‘羽’字。」

「嗯。」雖然百般不願,但「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令離緒飛不得反悔。

筆尖在快觸及紙面時又被提了回來。

「爺?」反悔了嗎?

「別出聲。」離緒飛收心將眼底的那抹身影驅離。

「這字是什麼樣的氣韻?」再一次,離緒飛將紙遞給天福。

「濃烈的相思。」

「什麼?」離緒飛微怒,顯然不願讓天福道出實情。

「相思情濃。或許,爺該去看看夫人。」一思及慕容羽待他的好,天福一時也顧不得離緒飛是否會震怒。

「將筆墨撤走。沒有命令,別來打擾我。」離緒飛沉聲道。臉是冷的,語氣里也沒有一絲余溫,甚至連身子也僵直了。

天福領命帶著筆墨退了出去。

是夜,北地下起了雪,離緒飛獨自待在「風雲閣」未跨出半步。

第六章

「羽兒。」越婉兒那江南女子特有的輕緩調子在「來鶴樓」響起。軟語中帶著輕嘆,像是吊念「來鶴樓」蕩然無存的龔氣,更為了慕容羽的獨守空閨。

「婉姨。」慕容羽應了一聲迎出了門。

「過得不好?」慕容羽原本神色煥發的小臉像是被抽去精氣般,了無生氣。純真外放的感情也轉為內斂,不再一見了面就往她婉姨懷里鑽。

「還好。」慕容羽不會說謊,卻不忍多個人陪她傷心。

「北地不比江南,記得穿暖一點。」越婉兒不忍說破。不敢想象這樣的情況叫還好,若真不好時會是何種光景?

「羽兒知道,婉娘也保重。」

「緒飛來過嗎?」越婉兒問到。離府太大,慕容羽的訊息幾乎傳不到「衍春樓」。

慕容羽不作聲。

「男人有事業要忙,等忙完自然會過來。」

「嗯。」慕容羽又應了一聲。她也曾這樣欺騙過自己。但心里明白,離緒飛再忙也不可能忙得連信息也不曾捎來。

「有空多來看看你婉姨。」

「嗯。」應了聲,眼神毫無往日光采的慕容羽看似一具只會應聲的木頭女圭女圭。

越婉兒忍不住了,眼角滲出淚來。什麼時候她天真爛漫的羽兒變得只會應聲不愛答話了?

「羽兒,我苦命的羽兒,是婉姨對不起你。是婉姨當年不該離開離凱飛、不該離開離家。」

「婉姨,您別這樣。這不是您的錯。」慕容羽以冰冷的指尖為越婉兒拭淚。

「傻孩子,你沒必要嫁給他,你不必跟著婉姨受苦。你跟婉娘不同,婉姨欠離家一個交代,但是你並不欠他什麼。」來不及拭去的淚水沿著越婉兒的臉龐滴下。

「婉姨別這麼說。您沒錯。」

「若不是因為我,你根本不會離開江南北上。在江南雖然苦點,但起碼我們能快快樂樂。你用不著成日悶悶不樂,我也不朋成天為你提心吊膽。」

「婉姨您別這麼說。放心,我過得很好。‘來鶴樓’里供吃供穿,冬不懼冷、夏不燥暑,飲的是玉液瓊漿、穿的是綾羅綢緞,緒飛來不來沒什麼要緊。他畢竟只是個不相關的人。」

「但他始終是你的夫婿。」

「如果不愛他,他是不是我的夫婿並不要緊。」但是她愛了,在第一眼見到他時她就愛了。

「你對他沒有感覺?」不可能,慕容羽對離緒飛分明沒有戒心。面對離結飛假意的寵溺,慕容羽分明動了心。

「沒有。」心里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反駁她的話。對他無心,就不會嫁他;對他不動情,就不會要翠兒費事拆去刺眼的大紅罄字。

「但你瘦了。」越婉兒輕捏著慕容羽本來就不太有肉的細臂。

「您也瘦了。」慕容羽心疼越婉兒的蒼老。

「那是因為……」越婉兒遲疑了。會瘦是因為記掛她,但說出來怕她難過。

「因為水土不服,」慕容羽接去話尾。「不適應北地的干冷。」

「是有點不太適應,」越婉兒挺滿意慕容羽為她找的借口。「但你……」

「跟您一樣,不適應北地的干冷。」慕容羽的強顏歡笑里有說不出的淒苦。

听了慕容羽的話,越婉兒的眼楮突然一亮。「羽兒,你當真不適應北地的干冷?」

「不習慣。」慕容羽心里的警鐘大響,戒備地看著越婉兒。

越婉兒頓了頓,思考如何開口。「羽兒……」

「嗯。婉娘有什麼事嗎?」

「羽兒,婉姨‘以前’對你好不好?」

「像親娘一樣好。」慕容羽喪母後,越婉兒整整陪了她十年,甚至比慕容樺還要盡心。

「羽兒滿不滿意‘以前’的日子?」這一次,越婉兒問得更加小心翼翼。

慕容羽遲疑了會兒才作回答。「滿意。」以前的日子她的確滿意,但若沒了離緒飛則會有遺憾,即使他執意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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