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這樣……」歐陽水若轉身抱住他,激動地吻上他,止不住的淚水叛逃而出,沾濕了他的臉。「不要這樣……」
童嘯寒反客為主地加深這一吻。
一向拘禮的她破天荒地主動吻他;諷刺的是,竟是在他們必須分離的時候。
本該飽含喜悅的吻,如今只嘗到心痛與酸楚。
綿長的吻在氣換不過來的窒悶下結束,歐陽水若氣喘吁吁地問︰「你會送我回疾風谷嗎?」
「不。」童嘯寒摟著她,讓她和自己一同躺在床上,「經過唐門一戰後,孫直齋必然知道我是誰,定會派人追緝;所以我打算離開中原,以隴西為根據地。」
「那我為何不能回疾風谷等你?」
「疾風谷位于隴地。」童嘯寒愛憐地親吻她的額心。「若妳人在疾風谷,我怕自己會忍不住去看妳,萬一讓孫直齋知悉,我無妨,但妳的安全堪慮。」
歐陽水若按住他的胸口,撐起自己。「你要將我送至何處?」
童嘯寒以指拭去她臉上的殘淚,苦笑。「這件事我會讓羅通去安排,這是他欠我的。」
「答應我……」歐陽水若殘淚才剛拭盡,新淚又潰堤流出,濕了彼此衣衫。
童嘯寒摟她入懷,試著苦中作樂。「只要別說妳想休了我,什麼事情我都答應。」
歐陽水若登時又哭又笑,粉拳搥上他的胸口。「你……你從來沒有說笑過……」
「偶一為之又何妨。」童嘯寒嘆息,「水若,今生今世,我欠妳太多。」
胸口上的螓首搖了搖。「夫妻本應如此,沒有誰欠誰的道理,為君淚千行,妾心終不悔──嘯寒,我有沒有說過我愛你?」
再一次,赤果果的表白再一次帶給他莫大的震撼。
這震撼,足以讓他錯愕到天荒地老、驚訝到齒牙動搖的那一天,都不會忘記今日他的妻子對他說了什麼。
懊死!身為丈夫的還能再要求什麼?他的妻子總是在他最需要的時候,不吝惜讓他知道她有多愛他。
但歐陽水若能給的,比他所能想象的還要多。
「答應我,快點回來,回到我和孩子身邊。」
「我會,我會盡快──孩子?妳、妳有孕了?」
沒見過向來冷靜的丈夫露出如此錯愕的表情,歐陽水若也愣了。
「妳……孩子……我、我要做爹了?」
她該怎麼解讀他的反應?「你、你高興嗎?」
童嘯寒回過神來,先是抱住她深深一吻,而後像想到什麼似的,趕忙扶她坐起身。
懊死!他剛剛還讓她俯躺在他身上,要是壓傷了他們的孩子怎麼辦?
「嘯寒?」
「我很高興。」他將頭埋進她的肩頸,低沉的聲音隱隱透著哽咽。「水若,我真的很高興……」
「所以,早點回來好嗎?我會等你,和孩子一起等你來接我們。」
他點頭,許下承諾。
然而,他們誰都沒履行承諾。
童嘯寒花了十五年,造就稱霸大明西方邊境的嘯龍堡。
歐陽水若在十四年後,自藏身的江州環玥書院離奇失蹤。
他們誰也沒履行當年自己所許下的承諾,誰也沒有……
第九章
十五年後──
嘯龍堡,宏偉雄霸于大明西陲。
今日,一名年約十七、八歲的青衫少年越過主堂,穿過曲徑和重重門檻,來到嘯龍堡最外圍的校場,直到追上正欲上馬的男子,才猛然停下。
這名少年,正是嘯龍堡堡主童嘯寒的義子童笑生。
「義父、義父!」及時攔住人,童笑生來不及換氣,直嚷著︰「您真的要離開嘯龍堡,去找那個什麼『找』的嗎?」
真是不敢相信,義父何等英明睿智,竟然會因為一句胡言亂語就決定離開嘯龍堡,進入中原?
「嗯。」淡淡一字,算是給義子的回答。
「早知如此,我就不會帶他們進嘯龍堡了。」童笑生低語。
他恨死說出那句「欲尋人,先解宿怨,再找找」的薛霞飛了,可惡!
包可惡的是,竟然真的有個怪組織就叫作「找」,而傳話的薛霞飛一被問及「找」在何處,那張嘴就像蚌殼似的,死也不吐出半個字。
結果呢?害得他義父決定離開嘯龍堡回中原。
「笑生,別攔你義父了。」嘯龍堡二當家申非言抓住他的領子。「大哥,祝您此行一路順風。」
將簡便行囊系于馬背,童嘯寒終于回頭,昂藏的身形依舊,十數載歲月流逝,在他臉上留下的不多,俊偉依舊,威嚴更盛,沉穩內斂的氣勢如同一方霸主。
他冷然的聲調因建構勢力浴血多年,更加冷冽,「非言。」
「是,大哥。」申非言抱拳。「大哥放心,嘯龍堡有我在不會有事,必要時,笑生也能幫上一點忙。」
「什麼一點忙,我可以幫上很多忙?」童笑生嚴正抗議。
「快滿十八了還像個小表,誰敢奢望你幫很多忙。」申非言笑他。
「非言。」受夠一老一少在耳邊吵,童嘯寒再喚。
「是,大哥,您放──喔!」月復部挨了一拳,申非言還未說出的「心」字也被打得吞入肚內。「咳咳咳……大哥為何……打我?」
「知情不報。」
「什麼?」
「環翠一年前就已來到隴西。」不是問,而是肯定。
「呃……」大哥怎麼會知道?申非言愣住,冷汗直冒。
「或者,你要我進肅州城找她?」童嘯寒哼了聲。
不不不,絕對不行!他暗地里中原、隴西兩地跑,追了十四年,終于追得心上人一同來肅州;如果讓大哥去找環翠,萬一她那丫鬟脾氣又起,以「擔心大嫂」為借口回中原,他不就又丟了妻子嗎?
不不不不不,這絕對不行!
「非言,你的答案呢?」
狠,大哥愈來愈狠了。申非言吞吞口水,老實的承認。
「大哥,如您所說,環翠的確在一年前便來到隴西,現在就住在肅州城;但當年她到隴西是為了帶來大嫂離開環玥書院的消息。」
「而你瞞了我一年。」童嘯寒的聲音轉冷。「你竟敢瞞我一年!」
「大哥,前年西域邊防戰事頻仍,您帶眾人出堡爭戰近一年,小弟無從說起,但小弟得到消息也立刻派人回中原尋找大嫂下落,可惜大嫂離開書院後行蹤成謎、音訊全無;您回堡後沒多久,小弟也立刻告訴您了,正巧又遇上薛姑娘提供尋得大嫂的線索,這可以說是──」
「巧合。」黑眸瞇起,露出危險的凶光。「巧合得像是個圈套。」
「姑且不論是否為圈套,至少這能助您尋回大嫂;再說……」申非言看了看左右。「大哥,也該是收網的時候了,這些年來我們精心部署,不就是為了重返中原報仇嗎?如今堡內士氣正因凱旋歸來而大盛,且已休息近半個月,該是時候了。」
童嘯寒瞇起眼,遠眺無邊無際的滾滾黃沙。
末了,唇角揚起一抹嗜血的冷笑,「等我消息。」
「是,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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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兒離奇失蹤,對童嘯寒來說,首要之事當然是尋回愛妻與他那未曾謀面的孩子;經申非言口中得知,歐陽水若為他生了個女兒。
承襲他們夫妻骨血的女兒會是怎生模樣?童嘯寒迫不及待想看見他的妻子、他的女兒。
然而人海茫茫,欲尋她們母女二人何其困難。
這個難題,直到前些日子一男一女進他嘯龍堡,才得到部分的解決。
那位姓薛的姑娘看來年紀不過十八、九歲,卻認得十五年不曾出現在中原武林的龍嘯劍,之後又丟出一句令人匪夷所思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