巾幗怒 第22頁

「不要!」淒淒切切的大喊,像使盡全身力氣似的尖叫,失去心上人的噬心痛,更勝渾身難解的劇烈疼痛,嚇得鳳嫦娥睜開雙眼,瞪向方才耳邊聲音來源處。

還來不及喘息,十指立即心慌意亂地緊抓身邊唯一能抓住的東西,顧不得喉嚨涌上的刺痛,厲聲怒叫︰「不準你娶別人!這輩子、下輩子、下下輩子,永遠都不準!」

暴吼被胸口突然一陣作嘔打斷,鳳嫦娥屈身倒向一旁,嘔出黑血。

一雙手立刻迎上前,一手扶起她,一手執絹拭去她唇角的血沫。

抬頭確定身邊的人就是方才揚言威脅她、說要變心的邢培玠,鳳嫦娥揚起無力的手便往他身上捶打。「你可惡!你過份!你冷血無情!竟然又這麼對我,你——」說不出的指責教熾熱的胸懷吸納,發不出聲響。

她的背好疼,被他抱得好疼!

怎麼回事?恍惚未定的鳳嫦娥柳眉深鎖。

「怎麼了?」欣喜若狂的說不出話來的邢培玠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抓起她的手腕把脈,擔憂的眉頭終于解開,舒了口氣,「你體內的毒都解了,沒事了。」

「怎麼回事?這里是哪里?我應該還在北武郡王府不是嗎?」

喂她喝了杯水,又吞下一粒補氣活血的藥丸,邢培玠這才有心思為她解說,「你代鳳懷將喝了毒酒,記得嗎?」她點頭,「這里又是哪里?」

「杭州。」

「我怎麼會在杭州?」昏睡太久的腦子仍然混沌,鳳嫦娥閉了閉眼,試圖讓自己更清醒。

「從今以後我不會讓你再踏入北武郡王府一步,甚至連雷京城也不讓你進,听見沒有?」他發誓,絕對不讓她再踏進那該死的爭權奪利之地。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情況急轉直下,已不是她所能理解的範疇,陌生的地方,尚未清醒的混沌,弄得她好難受。「我應該嫁給——」

「我。」邢培玠立刻搶白,「你只能嫁給我!」

「可是這——」

「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這些瑣事以後再說。」

「但是——」「你嚇壞我了。」直到她清醒的這—刻,即使臂彎里的女子安然無恙,邢培玠也不敢貿然相信。守候在床側的日子里,他已經做了太多她死里逃生的美夢,每回夢醒,都是一次噬心劇痛,他擔心這又是另一場打盹時的虛幻美夢——夢見鳳驍陽給他解藥,而她真的活過來。

背脊仍然隱隱作痛,鳳嫦娥卻選擇不說,反手圈住他的頸項。

「我以為你真的——」

「我沒事。」他真的對她有情吶!鳳嫦娥滿足地眯了眼。「你救了我。」

「我中了什麼毒?」她只記得自己喝下墨步筠強邀皇兄飲的那杯酒,之後模模糊糊記得口中突然有股令她作嘔的血腥味,之後便是一陣地轉天旋;再次醒來,她人已在杭州,在這個她不知道是哪里的陌生地。

「閻羅令。」提起這名字,邢培玠的眉頭又打上死結。「我以為它該隨唐門易主後在江湖上消失。」閻羅令?「那時成天被鳳驍陽留在身邊的女子也是中這毒的吧?」她問,腦海里同時浮現一名婉約清麗的縴縴身影。

「沒錯。」

「那她——」

「別想這麼多,養身要緊。」抱她同躺在床上,邢培玠語帶疲憊。

想也是,這一個多月以來他沒有一天好過,如今松了口氣,積累的疲憊自然一下子全涌向他。

「皇兄他——」

「別提他!若不是他,你也不會中毒!」

「是我自己要代他喝下,你不能怪他。」

「他將你許配給墨凡庸,為的是借機擊潰暗藏異心的墨武,到現在你還不明白嗎?」

「我早就知道了。」她側身,縮進他懷里。「我心甘情願,只要能讓皇兄順利處理朝政,要我做什麼都好,就算是死也沒有怨言。"

「對天下而言,當朝的後羿將軍的確已經死了。」

她挑眉問︰「這話怎講?」

「鳳懷將命人為你立衣冠冢,並追封謐號為靖平郡主。」他重述季千回送來的消息。「對承天王朝來說,唯一的巾幗將軍已經舍身護主死了。」

衣冠冢?追謐?鳳嫦娥腦中轉起無數念頭,最後滑落令枕邊人手忙腳亂的熱淚。

邢培玠緊張地坐起身,為她診脈、觀看臉色,急問︰「是哪里不舒服嗎?」

「不是。」鳳嫦娥搖頭,破涕為笑。

「嫦娥?」一頭霧水的男人扭著兩道麻花結俯看她。

在他的幫忙下坐起身,鳳嫦娥嗔著笑意道︰「皇兄的確想置我于死地。」她明白了,終于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毒是他下的?」

她搖頭。「不,毒是墨武父子其中一人下的沒錯,可就算沒有毒酒一事,皇兄還是要我死,我非死不可。」

「我不懂。」被鳳驍陽嘲笑的死腦筋果然無法靈活變通,以致領悟不了她的話。

「置之死地而後生。」她說。「如果後羿將軍不死,世上就不會有鳳嫦娥這個平凡女子。」

邢培玠會意,不假思索的搖搖頭。「鳳懷將不會這麼好心。」

「毒酒一事絕對與皇兄無關,皇兄不可能害我,是這一切來得太突然,而你帶走了我,皇兄只好打蛇隨棍上,讓我真的從容就義,落一個護主美名流芳百世,也卸下後羿將軍這個擔子。」

「他沒這麼好心。」如果有,當年就不會做出那種事!

鳳嫦娥嘆口氣︰「你誤會皇兄了。」

「是你太偏袒他。」語氣里的吃味表露得扎扎實實。

「我這樣算不算背叛?」

「你為他死過一次,夠了。」

「是嗎?」她遲疑。

「別再想了,你已經不是將軍,只是普通女子。」

「一個平民老百姓嗎?」她轉身,躺進他懷里。

他點頭,下顎輕抵她的發頂。「平民老百姓。」

「無牽無掛的平民百姓?」

「沒錯。」

「那我和你的約定要怎麼辦?」他們約的是來生,那今生呢?「留著」他說。「你我失去的,這一生怎麼也彌補不完,來生還要再續。」

「你的意思是今生相守,來生也要白頭偕老?」

「不願意?」箍緊的雙臂暗示他十分在意她的回答。

鳳嫦娥沉默的反應令他擔心。

「嫦娥?」她攀住纏在自己腰上的兩只手臂,勾抱在懷里,「我不想放開。永生永世成不成?」

原來……心里放下懸宕大石,邢培玠抱緊她。

「只要你願意。」

這是邢培玠的答案。

***

座落蓮池池心的涼亭,幾名或冷硬、或俊朗、或斯文爾雅的男子,圍在撫琴男子四周,或坐石凳、或倚坐石護欄,目光有志一同的全盯在撫琴的人身上。

有的不露一絲心緒、有的含怨帶怒、有的咬牙切齒、有的存心看戲,總之各有各的鬼胎懷于心胸。

男子漢大丈夫,並非真能心胸寬闊,尤其是在得知自己被戲耍之後。

得知唐婉兒沒死的消息,邢培玠的目光投向坐在護欄上的冷焰身上,只見他一張冷臉微微頷首,算是回答。

听說了曲翔集如何解決武林大會可能造成的爭戰,他看向坐在右側石凳的曲翔集,對方則唇角勾起有禮淺笑。

再得知燕奔北上雷京是為解決假蟠龍石現世一事,邢培玠轉看燕奔,他的大嗓門給了肯定答復。

琴音悠揚,火氣卻悄然自他丹田竄燒直上。

「那麼你逼我離開沁真水榭又是為了什麼?」

「我說過,嫦娥是我最欣賞的妹妹。」

「那又如何?」

「簡單的說。」南宮靖雲怡然自得地放下手中瓷杯,輕搖手中折扇。「師弟是想湊合你和鳳姑娘,是不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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